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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内 发表于07/15/2011, 归类于博客, 肥内.

讀《齊物論》第三分段

  「果有言邪?其未嘗有言邪?其以為異於鷇音,亦有辯乎?」
  對莊子來說,他一定也想要終結掉諸子的論述,所以前面先說「吹」,來形容(天)地之籟,並強調其「自取,怒者其誰邪?」
  因而,《逍遙遊》打破「著相」、分別心;《齊物論》豈是在突破「概念」嗎?畢竟人之言論,奠基於概念。那麼,莊子的言論,豈不也得出於概念?
  無論如何,若說他,承繼孔子,必也有許多與和不與。先不說儒與其他家之分別,就是《論語》內部亦有差別說;但差別「說」有其語境的考量,或考量問答的語境,亦考量對話者(即接收者)的差異。所以,儘管發訊者(孔子)不變,其再現於語言上,仍有差異;然,便要透過些發訊者,即發現其本身不變,權宜將指為一主體,此主體說出的差異言語稱為「符徵」,這主體依賴之不變即孔子自謂「一以貫之」者,沒有明確說出的「貫之」之「一」,是為「符旨」。但符旨不易,而符徵有異。或許才讓莊子認為是言,非言。至於諸子之辯,又何嘗不是各自為政,皆據以為真理?
  如此,紛亂的語言又何需有分別?或說,它們真有分別嗎?於是他借了一個形象:鷇音,幼鳥所發出的無差別鳴叫;又像嬰兒的哭叫,其表達縱使有異,但聽來皆似;唯,或可以從其方式,如大小聲、持續的長短來作細微的區辯;面對(父)母親來說,更在根據「時間」,即規律性來判斷嬰兒究竟是便溺了、餓了、想睡了還是無聊了?雛鳥之叫啼,不也是依這種規律嗎?牠們主要餓了、病了才叫,豈會區分自己和兄弟姊妹的差別?有食物不爭奪著吃嗎?
  然後回到那個「概念」問題。孔子沒明說的「一」,只能透過無盡的符徵來累積這個概念,這又就與「道可道非常道」或「不說破」同?是因為這樣,所以于連進一步闡釋為聖人無「意」?難道不是此「意」的既存,唯其遼闊無以名之。從這來看,孔子之去差異,對道之不可名,實已預示了莊老的論點。
  [錢穆解釋:「意,億測。事未至而妄為億測。」事實上,就是一種意念先行。可能跟于連用的idée有些不同。]
  只是,聖人真無意嗎?或許聖人只是比常人更早或有洞見地意識到「言語」之不足。如同後來拉岡的名言:「說出全部,意識不及;全部說出,詞亦不足。」所以才衍生出各種現象,不管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而這種被稱為符徵的現象,就能有無窮盡的玩法。唯,可以類歸在一起的加個規則,就成遊戲。不過因為無窮盡,隨時會有各種情況的介入而又有派生,所以要時時思忖著有無必要修改遊戲規則。雷諾瓦比誰都清楚這個人生規則,要特別留意,他與維根斯坦幾乎是同時代的人;後來巴贊也意識到這個問題:雷諾瓦因理解這「規則」的真義,所以他亦得因地制宜。唯巴贊的視野最終超過雷諾瓦,才使得雷諾瓦根據巴贊的論述而「修改其創作方向」。他那《草地上的午餐》若不是獻給巴贊,也太沒道理了。
  [是不是因為這種「修正」而讓《筆記》的人認定雷諾瓦已經先一步完成後廣島問題的闡述了呢?]
  以上為心得一。同時心中若有不干,要外國人來向我灌輸中國的思想?可自己確實不專此業,僅能亦步亦趨地推敲其述並暗自修正。
 
  另,關於前面這些思維,亦可參酌小津的創作方案。特別是在《齊物論》這段中:關於「是」、「非」、「彼」、「是」、「可」、「不可」等二元對立之分辨,這是莊子從區辨的過程來反對區辨,猶如我在論文中從分析來反對分析一樣;而這種方式或不為西式研究方式所熟悉,故答辯時,留德的審稿老師才會針對我反覆推論《秋刀魚之味》那被切出框外的路子之場內外意涵發出了「囉唆且無意義的冗長推理」之批評。可是,直到現在我仍認為必需如此般反覆論證,甚至覺得我據以論述的層面還太少。事實上,光是這一個鏡頭或許就足以發展成一篇博士論文了。如今看來,莊子會同意我的想法。
 
  心得二,是于連比較東西方「思想」所做出的差異報告頗有參考價值,尤其是以弄皺了的錫箔紙(維根斯坦的比喻)與易經卦象的那六直線(第一卦)來形容西方哲學的發展,特別在捏皺某一思路或概念,因而它也再回不去那最平坦的原初狀態。不過問題就是,中國的思想(被于連稱之為「智慧」)難道真的如他所謂,沒有經過如西方哲學的這一過程嗎?比如從孔子到孟子,再到莊子;從莊子到老子,必然也存在相似的發展情況。[事實上,東方的思想發展,更多建立在一種「互為主體」的情況,這點容後再說。]只是我目前還未有太多具體且清晰的思緒來談這一點,或者說,這寫下去又是浩浩蕩蕩,得擇日再述。總之,我們或可就孟子、墨子所解(詮)釋的孔子;莊子與或不與孔子的言談,到老子沿用莊子的部分概念等等(因此故,《莊老通辯》不得不讀了)。也許可以找到足以與于連參照的說法(姑且不說反對,因為,又有什麼必要「反對」呢?)
  只是沿著這思路走,本還有想到德勒茲的情況,特別是他的塊莖論。在與孔子、莊子相比,就可看出層次的差別。但這亦留待將來再談。
 
  「彼是莫得其偶,謂之道樞。」看來,孔子真沒有像莊子想的那樣離他多遠。另,西方二項式來到東方是如此的疲軟無力;那為「路子」區分其處在框的內外,又有什麼意義呢?小津絕對不做這樣思考。
  不過學問與藝術創作畢竟是相生又相離的。

[補:今天早上在路上走著的這些思緒,還包括了錢穆談小品時舉《論語》的幾個例子,包括「一簞食,一瓢飲」那段:主要想強調所謂「詞眼」,即「要義」問題—這要義作為言語表達的核心所在,必需得因而去推敲它可能被延伸、變異的可能性;甚至可能需要冒著摧毀其他訊息的風險,突破重圍。好比孔子不說但也常提及到「道」:「就有道而正」,此道與此「正」,與莊子據以論述(「乘天地之正」)而完成的成果可以怎麼看?而「予欲無言」與莊子的「莫若以明」又有很大的分也嗎?]

(2011.05.27)




2 Comments

  1. 肥内
    07/15/2011

    我剛剛算了算,從五月下旬到現在半個月來,目前有打出來的讀書偶記已經近三萬字了呀…原來我真的花了很多時間在做不該做的事情…

  2. 查无此狼
    07/04/2013

    不為無益之事,何遣有涯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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