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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内 发表于03/21/2015, 归类于博客, 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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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影雜念#16:小孩的強力

不久前看了同屬上個世紀60年代日本新浪潮導演之一藏原惟繕的《狂熱的季節》,其中描述的不良青年基本上也屬於當時“太陽族”的標準寫照,算起來屬於前有中平康《瘋狂的果實》、後有大島渚幾部太陽族電影這個脈絡中的一環,按一些網友的評論,似乎在那紛亂的年代裡(為了安保條例所引起的社會爭議),青春似乎代表著某種新生的力量,因而越是原始越有這種既破壞又重建的強力。只是雖然因為對這些新生力抱有期望而以日本國旗之精神名之為太陽族,但這個太陽精神放在二戰之後,卻似乎含有一種負面的象徵性:核爆的強光及其毀滅性。對於這個最早遭受核爆攻擊的國家來說,後來再遭遇天災引發的核電危機,像在冥冥之中有什麼樣的羈絆似的。才剛看到的經典動畫《阿基拉》又一次強調了類似的材料,且有趣的是,由此來觀察一條關於力的追尋之軌跡,確能有些現象可以串連起來。

據說日本在二戰期間曾做過許多人體試驗,當然實驗品主要是從中國取得的戰俘,這些試驗繁複且多樣,主要就是在盡可能純化單一參數來觀察這些參數對人體的影響。彷佛這個國家一直有著對於“本源”探究的精神。《阿基拉》也是一例,裡頭還特別安排了一位博士,再次強化出這些科研人員對真理探究的純粹性,也就是說,哪怕要背負毀滅世界的風險,也要完整觀察試驗品的實驗成果。與《阿基拉》導演大友克洋差不多同時代的動畫導演押井守更明顯地堅守在這個陣營中:稍早的《天使之卵》所追尋的物件與《阿基拉》同,只不過採用的是更為神話般的故事(《阿基拉》則是透過科幻寓言);稍晚的《機動員警》系列是對(不可探究之)“權力”機制的探討;再後的《攻殼機動隊》則是在網路時代中追問“母體”的根源思維;最近的《空中殺手》問的則是生命輪回與再生迴圈的道德問題。只不過相對來說《阿基拉》所追尋的那份力的根源,就是來自一道與核爆瞬間相仿的強力,我們知道“阿基拉”就是日文的“光”、“明”,片中將這股既大又小的光,詮釋為生命初始的原生力。這份“光”所承載的力,催生了生命的增殖,增生帶來力量同時也在失控下引發過度增殖,最後便導致了巨人(獸)的型態。這同樣也是同儕宮崎駿稍早在《風之谷》表現過的內容,延續到現在則是近期在掀起熱潮的《進擊的巨人》所表現的東西。失控的增生無疑也是從核爆輻射夢魘中派生而來,巨型身軀是由超載的、充滿負面能量以及毒壞的細胞構成,這種從外觀上驚人的型態被力量充盈卻也壓制、擊潰負載它的主體。有趣的對立面還在於巨人基本上卻以“嬰兒”的體態浮現,這是《阿基拉》的博士在能量觀察器上解讀出來的外觀,也是《進擊的巨人》中對於不辨雌雄的巨人給予的形體。前者在於凸顯純粹力的原初樣態,但是主體卻無法掌握這個力量根源,後者則一步步點出其失控因數,無力掌握與失控的問題恰恰就是出現在載體上--青少年。

《阿基拉》三位“長老”幼兒警告了變異體少年鐵雄,他這種年記無法操控他的新力量。沒錯,因為他成長到一定程度才接受了外來的力之啟動,因此能在短時間之內發展這種強力,可是卻也是因為他的半成人的思維,使得他對待力量太過於有自主性,因此摻雜了主觀性,特別是好惡的情感材料:恰好鐵雄從小被周遭世界嫌惡,因此他對世界展開的報復也就理所當然沒有太多顧忌。相對而言,幼童長老們則是努力將力量轉向正面、積極,這也是他們配合實驗的原因。因而角色似乎逆反了常理:少年對力量是無法掌握,且恣意妄為,而孩童則是謹慎但卻能操作自如,哪怕威力稍弱。誰說青春有重建之力?這也是為何《空中殺手》亦要將主人公設定在即將成年的青少年族群,這使得他們的永生與迴圈顯得異常諷刺;而《進擊的巨人》那些少年軍團在面對隨時身亡的戰場,會引發出各種苦澀的生命觀。從而宮崎駿的主角一旦設定為少女,總要惹來許多麻煩:幽靈公主的仇恨、小魔女的壞心情、小修理師菲歐的決心以及千尋的恐懼與蘇菲的憤怒;其中希達公主和娜烏絲嘉這類早期宮崎駿人物還處於蒙昧狀態,既是少女卻又偏向孩童。與這些少女群像對立的,就是小波妞,她對於自己可能根本不懂的愛情之堅決,引發世界的混亂,但這份混亂卻有著一種溫暖的成分,因而那些圖鑒上才讀得到的生物方能悠游於現代化街道之上,彷佛孕育生命的大海之包容力,始終守護著這個星球的盛衰--儘管有人讀解為在歷經波妞掀起的毀滅性海嘯之後所呈現出來的極樂世界。

《阿基拉》的力量之旅,終究回到少年手中那一個小光點,日本這條根源探索一開始就設定了其起源的那個“微”。事實上,追尋一種最根本的細微,在東西方都是一樣的,只是在處理上的態度不同。西方透過分化,分子、中子、質子,不斷地切割,卻又從中發現微粒碰撞下質變所能引動的強力,無怪乎與上述動畫幾乎同時代的漫畫《暗黑破壞神》強調了量子力學已經觸犯了神的領域--正因為量子力學幾乎存在生活上的每一個角落,而它是不該被探討的。然而東方早從孔子時代,或說稍後的莊子時代,已經非常清楚將這種小大之分不做分別觀,因此小魚鯤可以大至幾萬里長。一切都只是概念作祟。蘇菲的相由其心生,卻不為美國人理解;幾十米大的巨人也可由尋常人類瞬間膨脹體現,並且在其力道的背後是沒有重量的;小波妞時魚、時蛙、時人,並且只有宗介能看到海水化成的大魚。是人腦中那個靈光讓這一切精采可行,這才是最大的力量;這其中或許需要稚氣的想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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