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火档案

A Selection of Critical Mass in Music, Films, Literature and Beyo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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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内 发表于02/05/2021, 归类于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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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希區考克

文 | 肥内

誠如之前寫年度回顧時講過的,去年由於適逢費里尼與侯麥的百歲冥誕並且有媒體邀稿(兩篇都是「澎湃有戲」公號),使得我有機會(藉口)有系統地重溫這兩位導演的作品。當然,因為時間、精力有限,準備、構思侯麥的文章的過程中,實際上並沒有真的重看他所有的片;但是卻讓我下定決心好好把一些「次要」作品看完:侯麥的電視台時期的作品──當然,僅限於我能找到的。倒是費里尼是真的把他執導的片全看過一輪。至於年底,因為第二期的網課規劃了一堂希區考克的大師研究,也算是完成多年的夙願:一邊參考《楚浮訪問希區考克》──其實比較喜歡這本書最初出版時的法文書名「希區考克眼中的電影」──一邊按時間一部一部把希區考克的作品都看完。只是這個網課本來就是跨過2020到2021,加上鄰近網課開課之時,我的嗓子受損,網課延後了一週開課,希區考克的課更是延後兩週,所以這個回顧的工作就一直拖到現在才完成。實際上,按實際可行的操作,在還有其他門網課同時進行的前提下,本來就不太可能再有更多精力參考多款書籍,加上搬來四川前根本也清掉了絕大多數電影書籍,關於希區考克的書,手頭可得的只有寥寥幾本,所以在備課過程參考的書籍也極其有限,最主要當然一定有楚浮訪問希區考克,參考了兩款中文,嚴敏的譯本是根據較早的原文版翻譯,所以內容僅到1966年的《衝破鐵幕》,鄭克魯版則根據所謂的「終極版」翻譯,所以還有楚浮撰寫的後續(關於希區考克的晚年),另外時間允許下,我還會參考英文版,尤其是遇到譯文讀來有些疑問的時候(這些疑問有時候是覺得讀起來就是有點問題,而更多時候是文中對作品的描述有誤,這顯然不會是楚浮或訪談時做同步口譯的海倫史考特犯的錯),但實在時間不夠,我只有兩三部片有辦法還參照法文原文對照。不得不說,這次這樣參照影片讀下來,確實會發現,越到後面,每部片雖花了更多時間討論,但實際上,值得參考的內容按比例算起來反而越少,關於這點,另一本備課過程中依賴的書籍,即恩師閻嘯平老師去年剛出版的《駕馭觀眾的作者策略──研習電影符號學的策略遊戲. III. 導演篇: 楚浮vs.希區考克》裡頭精準地點出出現在楚浮身上的問題。再有就是收錄在巴贊《殘酷的電影》(英文版)中的那些關於希區考克作品的影評,當然,由於「時間」關係,巴贊的影評最後只寫到1956年版的《擒兇記》。至於侯麥與夏布洛合著的《希區考克──頭44部作品》我也只有很偶而才有時間參考一點,同樣地,兩本《希區考克談希區考克》也是偶爾翻閱,約翰泰勒成書挺早的《希區柯克的生平和創作》確實提供不少作品的創作背景,對於影片本身這本書的創見不多,或者說基本是沒有的,當然作者應該也志不在此,而是通過可得的材料建構起這本可讀性不小的小傳。至於德勒茲在兩本《電影》中關於希區考克的部分,我只有在最後一堂課之前大概參考了一下。

然而永遠是這樣,我透過寫作或講課給自己布置的這些作業,最終受益的肯定是我自己,誠如這八週備課的過程中,不時分享的「發現」或感觸中,曾形容過,楚浮與希區考克這部訪談確實涉及到「導演工作」的一些非常核心與關鍵的思考,可說是導演美學甚至導演哲思的指南。儘管因為楚浮所持觀點、立場乃至侷限,使得不少問答因而失色,尤其當希區考克被問煩了,不乏應付了事的狀況時常可見;而有時候希區考克口若懸河分享的經驗實際上有深入發展的空間卻又因為楚浮跟不上嘎然而止。是的,就像楚浮自己在序或類似跋的尾聲所言,希區考克以不同的方式影響了各種名導或名作,但就是沒有任何人能成功拷貝希區考克──有智慧的人又何必這麼做?這也說明為何我對狄帕瑪總是無法全心喜愛──,這是真的,因為就算有機會跟著希區考克上過這一門無價之寶的「導演課」的楚浮自己也無法做到,在他表面上最接近希區考克的作品──如他在書上寫的《華氏451度》或者明眼人可看出來的《黑衣新娘》──不要說在「像希區考克」這點上失敗,作品本身就不太成功──事實上我最近一次看楚浮的片是2017年在金馬國際電影節上重看《黑衣新娘》,依稀記得多年前看的印象還算不錯,尤其有一個佇立在監獄走道上的鏡頭特別希區考克,而這回重看,依舊只對這個鏡頭有好感,因而此後再不想看楚浮,不論是重看或補看。不過我也沒資格說他,在八堂網課上,就算每一堂都超時,按回放的片長看來,第一堂145分鐘最短,第八堂183分鐘最長,但是量不能掩飾質,並不是每一堂都講得好,或許保守說起來,可能整堂講下來感覺不錯的也許就只有一堂,或者不會超過兩堂;其他時候都是偶有亮點而已。說明在希區考克的這門大師課,我只能算是「修完」而已,如果有老師給我打成績,基本上及格的可能性極低。這也說明,他還有很多東西可以挖,而我還有很多空間可以修練。雖說聽起來像是狡辯但我們也不可能要求一個導演每一部片都精彩、都值得看,希區考克也不例外。

總之,以下是整個備課過程中有被「記錄下來」的筆記,亦即這裡不算手寫在筆記簿的筆記,當然更沒有每一堂課上課前我整理的講課框架。以及,由於課程安排的片量分配不均的情況下,最早的幾堂課,每週都要談超過十部片,所以根本不可能每一部都寫很詳細的筆記,有些只能隨便一句話帶過──那些真的只有一句話的片,往往是臨上課前都還在看的片;後幾堂的片則有更多的篇幅,不過,也許可以參考的東西不多,因為這些只是協助記性不好的我能在不把片子拿出來的情況下回憶片中一些細節的文字參考而已,所以那些看起來篇幅很大的筆記,其實主要都是情節重述而已。本也想過,是不是應該挨著補充一下內容,但想到我既不是想出一本書,也沒有野心搞出一份希區考克研究指南,所以我應該忠實於文章標題,「筆記希區考克」:筆記本身長什麼樣子就應該以它們最原本的樣子呈現才對;當然,不諱言,我有刪掉一些過於主觀的評論與情緒,既然這些東西很主觀且也多數是一時的情緒,更沒有參考價值。這些筆記主要按照我這次回顧的觀影順序排列,尤其第一堂談到的片,因為有不少希區考克默片以前逃避沒看,所以回顧的開始是從這些沒看的作品作為起點,所以時間軸上是亂的,基本從第二堂或第三堂開始的回顧順序則是忠實地按照作品發表的順序看的。再有,有鑑於我這人生性犯懶,所以除了非常必要外,配圖基本是沒有的。所以,若有認真讀完這近四萬字筆記的讀者,肯定是希區考克的鐵粉了。筆記如下。順帶一提,以下主要是針對希區考克「官方編定」的53部劇情長片進行講述,原本是想將戰時短片──《一路順風》與《馬達加斯加歷險》──以及「希區考克呈現」電視系列中他執導的那十幾部都納入課程;但我發現這個工作量實在太大了,因此最終放棄所有的短片、電視片;另方面,有三部片沒有談到,《歡樂花園》以前看過極渣畫質版,印象很差,且全無希區考克特色,《山鷹》迄今也還沒找到過,也許它早已亡軼?再有一部《間諜末日》由於囊括這部片的那一週直到幾乎是上課前我才意識到把這部漏掉了,加上手邊只有不匹配的中文字幕版,看起來太累了,最後就當作一個小失誤,把它遺忘了。因此筆記自然沒有這幾部作品。

 

第一堂:默片的藝術(2020.12.03)

 

《水性楊花》(Easy Virtus,1927)長片編號5

說起來是後來認識的那位約翰太單薄,以及他家人的設定有點問題,尤其那位本來應該跟約翰結婚的莎拉……總之,起碼算是將婆媳問題拉到另一種層面來討論。可惜前半在畫室的段落太好了,後面第二段婚姻就顯得虎頭蛇尾。故事:妻子被指控與畫家有染,丈夫則是一位酗酒者。離婚後女主隱姓埋名,認識了年輕的約翰,後者表示想追她,而她幾次都想跟他說她的前婚姻,但約翰總說不在乎她的過去。嫁過去之後,豪門婆婆對她百般不順眼,正因為她看來眼熟。後來總算發現她之前的離婚官司,最終是她自己半推半就下離開約翰家。

《手環》:介於兩組人馬中間的「算命婆」──影片的宿命性

 

《手環》(The Ring,1927)長片編號6

除了在訪談錄講到的幾個效果,還有另外能發現的兩三處有趣的東西之外,這片真是乏善可陳,尤其對女主的設計實在太不討喜,這部才應該取名「水性楊花」。故事:「一回合」傑克與收票的小女友在遊樂場吃得開,但遇到拳擊手就糗了,拳擊手也一下子就得到女友芳心。傑克遂加入拳擊手的拳會,一路打上去就是想向拳擊手報仇。最後確實報了仇也贏回女友;但對於拳擊手來說,這也就只是眾多玩玩的異性友人之一。

(補記:這片有過幾個中文譯名:拳擊場、指環;不過,按影片內容看下來,儘管片名確實多義,但是「手環」應是更貼切的譯法。)

 

《下坡》:「蛇蠍美人」的早期典範

 

《下坡》(Downhill,1927)長片編號4

情境設計得真是「下坡」,不過希區說的不要再做的手扶梯下坡,其實在片中有不錯的呼應:後面是電梯下樓,顯示更為徹底的「墮落」。夜總會的棺材會不會是他有拍卻沒剪進來?男主的漂泊可以說是毫無理由;但總之,影片像是把女人拍得非常不堪;又,既然要他繼承三萬元的親戚都能找到他,為何他父親無法?默片的希區在劇作上真的很不講究。故事:男主捲入好友與商店女孩的情事中,但他不解女孩的風情,反遭女孩誣告(具體罪名不明),男主父親得知他因此被退學後,也把他趕出家門。他首先是在秀場裡當服務員,然後勾搭上女台柱;無獨有偶,他獲得某親戚的遺產(還是贈與),遂與女台柱結了婚;卻發現女台柱跟情夫聯合起來騙他錢。錢被騙光了,男主再次流浪,來到大飯店當男伴遊,在與一位風燭殘年女士聊了一宿之後,晨曦照著她年邁的臉,突然讓他覺悟;但也更加神智不清,被幾個水手試圖帶回英國去騙取錢財。船靠港後,他下船,憑身體記憶走回了家(街道場景的疊印恰可與《攝影師》與《持攝影師的人》參照著看),父親稱在得知真相後一直在找他,現在總算團圓了。

 

《香檳》:腿是OK的

 

《香檳》(Champagne,1928)長片編號8

問題還是一樣,尤其那位「父親好友」。但重看後發現有幾場戲還是處理得不錯。比如麵粉下的應徵啟事。而那個凝視鏡頭……貌似當年我能抓到的敏感度更高一些;但是現在則是在整體上的解析更有見解。

(補充:多年前曾寫過一篇關於《香檳》的筆記,收錄在自製文集《觀影旁註》中,如下)

1.希區考克的剪接系統

波尼澤在〈希區柯克式懸疑〉最後自己結論得好:希區考克使用的剪輯方式將動作集中在一個同質的空間中,空間以慢動作為前提,由凝視所支撐,而凝視是由一個第三元素、一個反常客體或污點所引發的。(《不敢問希區柯克的,就問拉康吧》,P.32)因此我們會發現到希區考克在處理「屬人、屬物」系統的組合時,會是那麼典型的範例(簡稱「典範」)。而這裡的凝視,來自於被看物本身的吸引力,所以波尼澤強調了「面」(façade),這個面就是由那三個東西(第三元素、反常客體、污點)所附加上了吸引力。這時候,觀眾就成了那卡桑德拉式(見P.21的註釋)觀眾──一個說也說不清的知情太多之人。這種感知由希區考克的影片給賦予的,即,觀眾之所知,來自片情的建構,這些感知的成分僅屬於單獨一部影片之中,不適用於其他處,簡單來說,希區考克的片並不提供通則──至少不提供「拍攝影片」以外的通則。這些「知」使得尋常的外延被「掏空」(P.23)而引向一個集體聚焦性的「內涵」。(2012.07.31)

2.《香檳》札記

a.影片確實不像希區講的那麼不堪(楚浮也是這麼說的);但也實在不是太高明的作品(可我們需要還原到當時來看嗎?)無論如何卻有幾點值得記錄:

b.關於人物。特別是那位「男子」(偵探)。影片安排他作為一個「誤導型」人物,對他的著墨是相當多的,比如說單只有他有招牌動作──喝香檳時從杯緣露出他銳利的眼神。他首先是像個觀察者,傲視舞池人群(開頭);然後是帶有攻擊性,目露色心(女孩想像的段落中);最後是頗帶有批判性或說註解式神情觀看這對愛侶(片末)。同樣的表情配上三組不同的觀看對象,希區要比他的自覺更早用上庫魯肖夫(他是在《後窗》時明確提到這層關係);或許要比和格里菲斯更親近(訪談中他和楚浮在這段時期的作品上,不但提到格里菲斯)?

c.隨之而來,拿相反的設計:男孩(女孩戀愛的對象),他始終是平板,除了妒心之外,看不出他的層次感。父親的角色事實上還比他有趣一點。

d.事件。其實這部片有個很強的開頭:女孩為了趕上這艘船,不惜飛來,甚至犧牲一架飛機,「犧牲」色相,還佯裝空難,這其中必有深刻的隱情。另一方面,既然女孩都不顧父親而任性,為何她男友卻要如此「保密」?(女孩在巡視人群時,刻意不想突出他來)這裡的行為無法合理,這個很強的開頭卻害了這部片:終究只有一個任性的女孩以及更任性的父親。於是男子的曖昧性變得有需要,為了扭曲影片的張力。

e.因此,在這麼短的篇幅(85分鐘)和如此單薄的情節(如希區自己對楚浮所整理出來的劇情梗概這麼評述:「這只是問題,不是故事啊」),卻硬要加上一段女孩的妄想情節,其用意亦只是在於依附在男子這條歪曲的軸線。

f.英式幽默。成功的地方至少有兩處:其一是男孩說只要過了她的手就一定會搞砸,這時他轉身,背上就出現了兩個手掌印──她剛剛在試著桿麵皮。她去應徵牙齒模特卻誤闖酒店徵人處,管理人說要看的是大腿,後面一個男子偷偷用腳掀了她的裙子,向管理員說她是OK的。

g.感嘆一句:像疊印等這類技法,在這個時候已經是技巧爐火純青的年代,可以隨心所欲。比如當她得知父親(假裝的)破產時,她盯著門,門疊印上門後正在舞會上狂歡的人們,彷彿像透視眼一般……

h.另有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鏡頭──和希區大部分成功且精彩的設計一樣依賴著雙重性來達到──:女孩看著服務員端著那杯「處女的祈禱」給客人,這個長鏡頭一方面總結了她剛剛專注酒保動作的「向學心」,二方面這個凝視也帶到出乎她意料(而觀眾可能已經料想到)的男子的出現;事實上,他莊德和我們(觀眾與女孩)一樣驚訝。她作為觀看的主體其實當了更久的被看主體(男子的觀看客體)。這個眼神同時既是尋求生計(學會怎麼在酒店服務)又是尋求幫助(無意識下渴求一個可憐她的人出現)。而那張寫著「只要需要我,隨時都是妳的好朋友」字條不過就是她慾望的真實物;希區在此露了餡,再怎麼全知,都不該介入劇中;就像上帝不能以任何具體形象在場。

i.另外,我一點都沒有注意到楚浮說的餐廳例子;而希區舉的例子其實也不那麼明顯──他講的應該是喝醉酒的男孩吧?只是楚浮的情節概述還不夠精準──畢竟影片花去了一半的篇幅在交代女孩的奢華生活以及男孩的熊熊妒意(又是,為了強化歪曲的男子軸線)。也因為人物在影片對折成兩半的前與後之不一致,使得影片也跟著失衡:男子本該對女孩有想法(在拿到電報之前),但身為女孩父親最好的朋友,他實不該認不得女孩的長相(否則他又怎麼知道該保護誰?)因此這些對手戲在後面的訊息接收後,便叫人感到難堪了。希區不願意多談這部片不是沒有道理。只是,我們仍不能因而放棄了享受那麼些有趣的時刻──如楚浮說的那樣。

j.有一個疑問:片中幾次讓人物走動,但鏡頭卻保持了一個較遠處的焦距,使得人物在移動時會有些完全失焦的時候。為什麼?(2012.08.01)

 

《農夫的妻子》:照顧好主人的「褲子」

 

《農夫的妻子》(The Farmer’s Wife,1928)長片編號7

第二個剩女家的求婚失敗後,其實這場聚會應該就該結束,但一方面既然調度了甜地先生家的女僕與小廝,當然這場戲要是膨脹的,二方面則是甜地先生可以順勢向第三位剩女求婚。

(補記:這部片於去年初看的時候另寫有筆記,如下,當時壓根沒想到年底竟會順勢規劃這個大師研究;事實上,這些觀影筆記全都記在一個叫「導演筆記」的文檔中,而第一篇正是以下寫本片的筆記。)

開始時的「懸念」:可愛的小狗對上沉重的腳步-揭示:床上躺著重病者,「他的妻子」?-腳步沉重者是雜役。狗象徵忠誠。農人在窗邊,被「關」,不難過;預示後面的「再婚」可能性。

幽默:她的「遺言」:「別忘了晾主人的褲子啊~」,死。(我們甚至沒看到女主人長什麼模樣!-而這是必要的:不能拿來跟後來的四加一人做參照。)

含蓄:女僕的心塞,背景的影子與拉上的窗簾。

幽默:真的拍了幾個(五個)晾褲子(秋褲)的鏡頭……以及,女僕將褲子放到床上(農人妻子過世時躺的那張),然後是她各種忙碌、張羅……農人女兒的婚禮。

自信:影片開演前七分鐘就現過一次字卡,即妻子的遺言;要不是為了再次幽默也用不到這張(「他女兒要嫁了,他該是下一個啦!」)。

思考:當場景再回到屋內,新娘與伴娘出來(主人也即將下來會合)時,一個室內全景鏡頭,為何特意「退到」物品後面,即,前景是一些家具剪影,圍繞著室內畫面?

庫里肖夫:在送客時,農人與「女人們」道別時用上。-思考後來在《後窗》的情況。

疊印:幾次在眾人來祝賀的聚餐上用上的疊印,到了人去樓空時,發揮大效用-思考後來被用在《伊斯特康》裡頭的情況。

椅子:在聚餐時農人一度將眼神看向椅子,椅子空鏡預示了後來的「椅子+疊印」選親戲;但也正是因為空鏡皆由視線導引,希區考克明顯保守,穆瑙走得遠些。不過,與椅子戲為一個系統的,或說,相近與暖身的,是雜役與帽桿之間的噱頭。不難預料,影片的主體是與四位「候選人」「相親」。不過,在農人開始出發去向第一位女士相親時,他看向椅子,沒有疊印:意味著他無法想像第一候選人成為續絃的樣子,注定要失敗。待到第三位「人選」都失敗,管家是第二次坐上「女主人」的椅子上。就在目送主人去求婚第四人後,她回去「愛撫」了椅子,並,不出所料地,第三度坐上椅子,看向(但沒拍出)主人的空椅。不消說,最後「疊印」戲還要回歸,以及,管家明塔將「第四度」坐上女主座位,並踏實地、徹底地成為新的女主人。

門口近景:農人目送女兒離開,跟管家目送農人去向第四位「人選」求婚時的取景類似,當然暗含了她與主人之間的可能性-事實上,在開場差不多就底定了。

懸念:與第四位的交談最後是淡出,而農人回到家還故意意氣風發,這讓稍早前愛撫椅子的明塔很尷尬;事實上,這種尷尬與失落是面向觀眾的。

 

《房客》:標記-反標記:遮掩的照片指向加害者?……被害者!

 

《房客》(The Lodger,1926)長片編號3

雖說是按「英國電影」標準來說是好的,他們自己也這麼覺得;不過,比起德國那批人來說還是差了一個等級。但是從幾個效果(尤其開場以及房客入住)來說,希區確實是很用功地想向德國電影仿效。即使「誣陷」的主題在這裡得到確認,不過在處理上,男主仍是一副無辜的樣子,是線索而非影像在暗示他的設定,尤其是入住、關窗時的十字倒影──大概也是這一點讓楚浮(跟手銬一起)聯想到基督。

 

《曼島人》:絕美的希區配絕美的美人

 

《曼島人》(The Manxman,1929)長片編號9

依舊是之前看到的三項重點:燈塔光、景致的象徵與磨坊,以及閃前。削弱的手法主義按說正是默片顛峰的一個偏向:當默片都能寫實化的時候……故事:水手因無法得到女友父親的認同,遂將女友交給律師好友,便出海跑船。缺席的這段時間,女友跟律師好上了;並且在接到水手客死他鄉的消息後,女友跟律師就發生了關係。情節逆轉:水手沒死且發了財,為了「守約」,懷孕的女友還是嫁給了水手,孩子也順利生了,律師也順利當上法官。妻子無法停止愛法官,最終在央求法官私奔未果,索性跳海自殺,但被路人救了,不過也被送上了法庭。在眾人目光下,法官承認了與女子的情;於是在怒目之下,他倆帶著孩子離開。

(補記:這片也有幾種譯名:孟克斯島人、男人島的男人。原名也有雙關義。幾年前這部片在上海電影節以現場伴奏方式上映,我無緣參與,但是《看電影》邀我寫過一篇短評,不過想到這個是「筆記希區考克」,故不重貼那篇文章了。)

 

(肥按:這一堂也講《敲詐》,但看來當時忙到連一句話筆記都來不及留下;不過課上有一個環節專門比較有聲版與無聲版的差異。)

 

第二堂:希區柯克雛形(2020.12.13)

 

《朱諾與孔雀》(Juno and the Peacock,1930)長片編號11

32:33處,柏爾在窗邊說「我不知道竟有這般好運」時,窗外正下著雨(出人意料)。35:05當另一位無賴漢爬窗進屋,說是要替柏爾找航行的伙伴卻被朱諾趕出去,而柏爾在他耳邊說不想再去航海時,兩人的半個頭都被切出框外。窗外,敲門聲、槍聲、雷聲,似乎都是一樣的(36:12)。難道他是為了拍出那一段輪流歌唱的場面?再讀訪談錄大概印證了我的感覺:評論誇的是影片呈現的「背景」。而它的懸念來源(如果有的話),大概就是我一直感覺應該最終會得到一個「原來沒有遺產」的結果──也確實在訪談的註解中讀到原著真是如此!可以思考成:這片是希胖真正在「熟悉」有聲技術的習作。讀《希區柯克的生平與創作》是有稍稍理解這部片在「技術」上的難題,比如書中指出眾人圍著聽留聲機的段落,因為攝影機越過人群,給了強尼一個特寫。

 

《謀殺!》:無助的無辜者

 

《謀殺!》(Murder!,1930)長片編號12

開場大氣,簡直無法想像跟《朱諾》同一年拍攝。戲上演以及戴安在牢裡聽到畫外音(升幕卻看到牢裡的戴安)8:25。隨後的台上台下戲處理得也相當有趣。影片的發展算是很有趣的:戴安的罪很快就定了,但約翰爵士也是延宕這麼久才登場,而他作為未能堅持己見因而使得戴安被判死刑之後,心裡的聲音(這裡處理真不好,除了內心獨白之外還有配樂跟著煽情!)告訴他事有蹊蹺。隨後,約翰爵士展開調查,成了偵探模式。無論如何,犯人被誣告,這又回到希區考克的偏好主題,只不過,錯誤的人(wrong man woman)這次不是自己出馬。然而,就在戴安與約翰爵士見過面後,鏡頭留在獄裡,以死刑台的陰影來借喻時間經過以及行刑的迫近1:09:58,這裡處理倒是不錯。約翰爵士刮鬍子聽《崔斯坦》一段應該可以再重看一下,用作片例。在夏布洛/侯麥的《希區考克》中講得有趣,認為這部是「同性戀三聯畫」的第一聯:《謀殺》的道德、《奪魂索》的現實與《火車怪客》的精分。

 

《面子遊戲》:成為「前提」的性感

 

《面子遊戲》(The Skin Game,1931)長片編號13

當車塞在市區,各種聲音,應該也是這部片要玩的東西(約5分鐘處)。抱怨聲與窗外氣笛聲相疊(7:04)。後來出現在克柔伊面前擊垮她最後防線的男人,成為一個懸念;但卻不是很複雜或深刻的懸念,畢竟他是此前種種醜聞的具體化物件。這麼情節劇且幾乎沒有「幽默」可言,希區拍這部也同樣讓人費解;儘管片子本身不俗。開場用了《農人的妻子》的素材,收尾的樹倒真的太淺白了。所以亮點基本上就是氣笛與抱怨聲相疊的那裡;拍賣會算不算有趣?這不好說。楚浮他們不談這部還是有點可惜的,比如在克柔伊的岳父在找她的那一場戲,她穿得特別性感應該是有意為之;以及,這片會不會剛好也反映出了時代的一些問題?尤其是克柔伊的「前職業」。在《生平和創作》中對這部片的著墨也不多,我感覺這部片是有點受到忽視的。兩家兒女的情誼,難道沒有受到莎士比亞的影響?或許沒有:這種世仇關係,可能是府地觀念深厚的國家之尋常?在夏/侯的《希區》中也看得出對這部片的漠視。

 

《奇怪的富翁》(Rich and Strange,1932)長片編號14

開場很讓人想到小津同時期的上班族作品;但老實說,希區做得更成熟!從小處看,愛蜜莉在巴黎的遊藝場看表演時,坐定後她脫下鞋子。希區無疑也有他的「輕觸」:弗烈德藉口幫大近視拿水,卻跑去19號房幽會,最後,當大家都聚在一起了,大近視還在等水……不過還是有一些太淺白的東西:弗烈德跟愛蜜莉的人力車撞到一起了!影片的後續發展真是超展開了:沉船、上中國黑船(見證新生兒)……對中國的描寫真的很夠strange了。這片找不到可以當教材的亮點,可能放放開場吧?《訪談》中講到的那個游泳的段落在片中也是沒有的,估計被剪掉了(楚浮說他看的版本也沒有);其餘圍繞這部片的對談也無太大意思。《生平》批評那些字卡,但我倒覺得那是希胖的幽默來源。像「輕觸」也在後來夫妻在房內吵架表現在清潔工那裡,像不像《街角的商店》?《希區》中似乎對片中的人物之真實性提出一些批判;不過這個問題普遍存在,《謀殺!》中的女受害者就是一例,她已有了未婚夫(雖說未婚夫為了脫罪,竟讓她替罪),卻因為崇拜約翰爵士並擁有一張他的照片,就意味著她在出獄後要在私情部分也接受約翰爵士;甚至看不出一點她為未婚夫憤怒或感傷的表現……但夏/侯也說得精準(當然也可能是一句替導演發聲的託詞):「他毫不猶豫地犧牲一切──一切,包括結構、邏輯、可能性──來統一調性。」(P.32)

 

《第十七號》(Number Seventeen,1932)長片編號15

開場明顯受到德萊葉《吸血鬼》影響。其實先撇除無法真的製造「黑暗」而只能讓觀眾自己想像的這層缺點,以及人物變來變去來製造懸疑,還有最終其實也說不清為何作為分贓的同夥彼此並不認識,終究,「十七號」牌仍成為影片的主要賣高分;以及,影片實際上實驗性算滿強的,一半都在那樓梯間,另一半則在火車上,串場的則是疾駛的模型。不過想一想,有趣的是,警探起初看起來會跟那位年輕女孩一起,畢竟,他們被銬在一起;然而,他早前又為啞女擋子彈,因此這份姻緣應該更為強烈。於是為此,故事只好安排屍體詐死,但這問題就來了,詐死的屍體,即女孩的父親,最終成為把女孩拖住的「道具」,這麼一來,警探就能好好地去跟啞女在一起;不過,這就說不通為何最早女孩父親要詐死。也許這麼說:女孩的父親也在追查這珠寶案,當他循線來到空屋,被惡棍打倒,他可能昏過去了,也可能假死,一如那位看起來像流浪漢(姑且稱他為流浪漢)的人後來在廁所裡抓死一樣。總之,就在女孩與警探們都會合之後,父親突然消失,並以「發牌人」的身分騙到了歹徒們,於是成功關住了歹徒;豈料,真正的發牌人一直躲在廁所中,並且還特地從水箱中拿出藏好的珠寶。誰藏的?為何他現在才拿出來?之前他去了哪裡?他彷彿是突然間才來到這裡的。然後的故事我們都知道了:他們要搭上一輛列車,啞女臨行前改變心意,很可能瞬間戀愛了,也可能理解到這些「同伴」根本罔顧她的生命。即使貓的圖像構想沒能成功,但片頭不久還是看到一隻黑貓跑過;在《謀殺!》開場以及《奇怪富翁》裡頭也都有黑貓!這片中對於屍體的反覆取景,也算是《奪魂索》前身。

 

《維也納的華爾滋》(Waltzes from Vienna,1933)長片編號16

開場很有趣,很想分析它,不過有12分鐘長。希區在這裡的喜劇手法已經很成熟了,覺得是日後傑作的基礎。「符號退隱」是一個傾向;但日後符號還要再重新登場的。傳話的僕人情侶算是《水性楊花》接線生的變體。相較《朱諾與孔雀》,在本片中,小約翰史特勞斯給公爵夫人寫歌時,女主在星空下穿插演唱,這個段落對於歌唱的處理無疑「進步」很多。希區跟楚浮輕忽這部片真是罪過。小女友從老史特勞斯練團室衝出來的效果挺有趣(41:00左右)。最後來到小史特勞斯家時,外頭人們哼唱著《藍色多瑙河》,屋內是公爵和小約翰大打出手!(1:13:55)最後收尾在老約翰在簽名下面加上一個「老」字;回想一下開場:消防隊前往著火的麵包店!

(補記:十幾年前寫過一篇觀後感,考慮到那時候寫「影評」跟寫筆記差別不大,所以這裡就附上寫於2008年5月12日的觀後感。)

小約翰史特勞斯在父親的陰影下只能在樂團裡當第二小提琴手,並且偶爾作點小曲子自娛、娛女友,他可以在火場中還忘我地為女友彈琴,但要和女友結婚的條件是繼承女友家的麵包店;可是欣賞小約翰並願意給他機會出頭的女侯爵適時出現了,她的歌詞啟發了《藍色多瑙河》的創作,這是一首依舊被父親拒絕的曲子。小約翰到底要放棄音樂生涯還是擔起對抗父親、家庭破滅的風險而功成名就呢?

作為希區考克的音樂愛情片,它一點也不懸疑,因為在歷史的見證下,小約翰當然是踏上不比父親差的音樂之路。於是這個愛情故事就建立在不斷循環的三角關係環中製造緊張氣氛:大約翰-小約翰-音樂、小約翰-女友-音樂、女友-女爵-小約翰、王儲(女爵的夫君)-大約翰-小約翰、音樂-麵包店-親情…

但我們萬不能忽略了在麵包廠裡,小約翰在那些麵包工人的動作啟發《藍色多瑙河》旋律的段落,即便時至今日這個手法已經司空見慣了,不過這個精準的音畫對位卻起了相當突出的效果,這是或許很有嘲諷意味的庫柏力克(S. Kubrick)也不見得能看到的精準。在某種程度上,希區考克算是一洗有聲電影時代對聲音開創上不見太高的地位的冤屈。但算起來,在《敲詐》中的心理聲音的使用,雖然在後來因受到修正而看來很蹩腳,不過郎的《M》何嘗沒有從這個被突出的「刀」字獲得什麼樣的靈感;而當布羅寧在《第十三把椅子》中把玩全黑畫面中的聲音時,他過往的殘缺主題在這裡化為超自然的恐懼威脅,可惜卻有點雷聲大雨點小的遺憾,但這個遺憾卻又在希區考克《謀殺》(肥按:其實應該是《第十七號》)中的漆黑樓梯間得到一個補償,而更在郎的《恐怖內閣》中獲得充分的解放,尤其黑暗中還包含了一個謀殺跟一個逃亡。直到電影一百年時才又因安哲羅普洛斯在《尤里希斯的視見》的迷霧中得到一次完整的總結與致敬。

於是在聲音實驗走到岡斯的完美的《貝多芬的戀人》之前,接在布羅寧-希區考克-郎的鍵連後頭的,還有歐弗斯那醉人的作品,至少可以舉出兩部:《情變》以及《眾人之妻》,前者的畫外音處理以及音樂的情緒對位找到了一個新的規律;後者在那場母親摔樓戲中的複調或重疊配樂的處理令人耳目一新。當然,歐弗斯的疊合處理除了在聲音方面,更多表現在畫面上,以致於對現實的描寫時,是在前景加上窗窗框框;在非現實的添加上,則讓畫面處於長時間的交疊,甚是不惜在畫面中出現刻意的布幔疊映於現實場景中。那是在史登堡以《不忠》或者《金髮維納斯》中長時間的溶鏡頭造成(非凡)的疊映效果來的啟發。只是像克萊爾那部算不上重要的《鬼魂向西行》卻因而為人們烙下深刻的印象,以致於談到疊印,巴贊或楚浮都不約而同提及了克萊爾。只是在這同一年,近乎完美的疊印,在《鬼魂向西行》與《溫柔的敵人》中呈現出連蕭史特隆都會羨慕的視覺效果,由克萊爾與歐弗斯這兩位主要在法國創作的導演手中完成。

 

《知情太多的人》:一發母愛

 

《知情太多的人》(The Man Who Knew Too Much,1934)長片編號17

這一版的優勢在於希區有意識地玩音樂的元素,比如在「太陽教」聚會中,唱出私語,當然,重頭戲就是作為刺殺的指令。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感覺到他處理懸念的功力還不夠,幾項訊息因為太過抽象而很難發揮出「賣高分」的效果,頂多是觀眾始終知道有件陰謀在進行,但,是什麼?為何要牽連男主一家人?又第二版的改良也是很清楚的:建立起父母拯救孩子的行動,以及讓觀眾更深地記住音樂指令,如果還不夠,就在視覺上輔助。不過,也真是除了教會那段之外,這部片實在沒啥亮點。音樂也只能說是前作的剩餘價值。再有,訪談中說有劇本在抽屜裡沉睡,然而成片中,希區並沒有掛編劇頭銜!兩版是都有善用「母親的才能」,所以在這一版中,母親親自開槍也是遲早的事──也許這也是賣高分的一部分;只是收尾槍戰真是混亂──當年看也是這個印象。《訪談》中集中在討論兩版的差異,尤其是音樂廳的段落。而希區講到原本是設想給妻子催眠讓她去射殺大使,最後考慮到被催眠會不會使她射不准而放棄,這真太好笑了。只不過,希區在《訪談》中的結尾不無諷刺地挖苦道:「前一部是有才的業餘人士而後一部是專業人士拍的」,可以聽得出來,儘管重拍版有諸多改動,但他自己對第一版還是很滿意的。然而希區與楚浮一大段地討論「清晰化」與「簡約化」還是值得參考的。《生平》中講到的對這部片的批評,也算是我的疑慮:父母對被綁架的女兒表現出來的情感不夠,他們甚至算不上焦慮。

 

《國防大機密》:性與罪

 

《國防大機密》(The Thirty-Nine Steps,1935)長片編號18

開始於音樂廳,一位博學強記的人,一位歹徒,一聲槍響,一位神秘女性,一段神奇自述,一把刺在女特務身上的刀,一張地圖:男主角出發。變裝逃走,他向牛奶工借制服,起初用「實話」向他借,他不肯;只好「謊稱」他與有夫之婦外遇,這就借到了。清潔婦尖叫疊加列車氣笛(20:52)。同包廂乘客兜售馬甲與內衣,報紙刊登兇殺案,漢納離開包廂,警察上車盤查,進到一女乘客包廂,強吻,被女乘客舉報。拉下緊急停車環,漢納躲橋墩。荒郊野嶺,一農莊,借宿。漢納已經接近目的地。禱告時,漢納與女主人互使眼神,關於報紙上的謀殺案;不過,基於稍早前兩人聊到男主人不喜歡的城市話題,因而這眉來眼去成為雙重含義──論劇作的鋪陳(因此在門口漢納問「您女兒?」答「我太太!」就很有必要)。而這時男主人還藉口忘了鎖糧倉門走出屋外,從窗戶探望,確認兩人真是在密謀什麼,因為聽不到對話而加深了他的臆想──論反身默片的另一層幽默。夜間,警方來到,女子留意到遠方的車燈,下床提醒漢納,男主人誤會,隨後趁機敲詐,漢納只能趁男主人跟警方討價還價時,趕緊離開,離開時他吻了瑪格麗特。警方展開地毯式搜索,很難想像這麼偏遠的地方,一下子調派這麼多警力;但無論如何,這裡便讓「自然主義」影像發揮功能了。漢納來到一棟豪宅,似乎說對了「通關密碼:找安娜貝拉史密斯」(因此在神秘女子來家裡關於名字的對話就有必要了)。不過漢納找到的地方,恰是那位斷指間諜的窩藏處,漢納被開了一槍。插入:農夫稱他找不到掛在牆上的外套,裡頭有《聖經》,農夫衝到畫外揍瑪格麗特。在警局,漢納跟剛才在斷指人家的警長講述整個過程,警長佯裝相信漢納的話,卻讓人將他逮捕,被銬上手銬的漢納破窗而逃;而斷指人的同夥(稱他為「教授」)看見斷指人的車停在警局外,以為教授來告密了;但他們有目睹到漢納破窗的動作,不知是否也誤認了漢納為教授──然而他們可能忘了警長是(如他所說)教授最好的朋友(劇作軟肋?)。不過,大概因為那個年代還很重視主演的面容辨識度,因此即使報紙上寫了漢納的特徵(小鬍子),但他還是捨不得將鬍子剔掉;很可能也沒時間剔。總之,他逃到街上,剛好有一個遊行,混入人群中,隨後再混進一個集會,在那裡,他被誤認為前來演講的退休軍官,於是,在眾目睽睽下,甚至是警方眼皮下,他展開了一場即席演說,竟獲得滿堂彩;但是他還是無奈地被帶上警車。這裡有一個漂亮的轉場(54:22):漢納與女子上了警車,車內,女子質問這方向不是去向警局,「警察」說要帶他們去數十里開外的地方,由警長親自審訊,這時,鏡頭再來到車外,已在荒山野嶺了。車在一個岔路停頓了一下,選擇一條羊腸小道,他們疑惑是不是走錯路了──感覺這麼偏僻的路人們都熟悉!旋即,漢納套出,他們所謂的「警長」即是那位斷指「教授」。這時,「迷途羔羊」擋住去路,漢納與和他銬在一起的帕米拉趁機逃亡。原來帕米拉正是他在火車上親吻的女子,只是不知為何她會跟「警察」一起出現在集會上並向「警察」指認他;總之,漢納試圖向她解釋「實話」,但她不聽、不信,漢納只好假裝真是罪犯,她才聽命。他們以新婚私奔夫妻為名義住進旅館──可見《一夜風流》的影響。房內有一些小細節,展現希區的意淫,比如帕米拉脫襪子時,漢納會碰到她的腳,於是她讓他拿著她的食物以確保他的手不會趁機揩油(1:05:54)。斷指男正和家人道別。深夜,帕米拉好不容易掙脫了手銬,準備躡手躡腳地離開(又是一段有聲默片,1:10:30,序列關係:都是「分別」),「正好」,遇到那兩位「警察」在通電話,從他講電話的內容聽出,他們果真不是警察,於是理解到漢納所言屬實──這些間諜的手下有這麼不謹慎嗎?總之,帕米拉回到屋內就寢。隔天一早,帕米拉溫柔地跟漢納解釋為何自己沒逃跑;不過,由於沒有即時叫醒漢納,他反倒是生氣了。無論如何,他們得趕緊趕往倫敦大劇院。帕米拉在新蘇格蘭場講述她所知的一切,但警方不願相信有機密從他們眼皮底下洩漏出去。劇院的收場也是大型的懸念舞台:儘管觀眾並不知道來這裡要發生什麼事,但是一來我們知道漢納在這裡,警方也在這裡,而斷指可能也在這裡,「這裡」將要發生事情,不管會發生什麼,首要的緊張就在於警方還是在找漢納,故事該怎麼圓才能還他清白?原來是:斷指人讓記憶大師記下了一個設計的內容(有可能是飛機或什麼),並且要在表演結束後帶著他出國;豈料,介紹記憶大師出場的音樂,正是漢納不時想起且偶爾會哼的曲子,這下他理解了:情報就在記憶大師的腦袋裡。於是他趁著提問環節,向記憶大師詢問「什麼是三十九級台階?」正當記憶大師回答說這是一個間諜機構時,他挨了槍子,警方出動逮捕了斷指,記憶大師在彌留之際則講出了那個設計情報。漢納則在他嚥下最後一口氣時,退開了,他那戴著手銬的手,輕輕地牽著帕米拉的手。這個「音樂旋律」算是《貴婦失蹤案》的前導。《訪談》中提醒我們留意到那個農莊的主人是個虔誠的清教徒,所以外套會有《聖經》──楚浮提醒我們在朗的《間諜》中也有類似的設計,但子彈不是打在《聖經》上。另一方面,他們也討論「視點」問題,主要是透過批判重拍版,在漢納的公寓外頭,新拍版將鏡頭放在街上看兩位間諜;於是希區強調,視點應該依據觀眾的心理來設計。隨後,兩人的討論先是提到導演與評論之間的關係,並點出,如果一個導演最終只以票房為依歸,那也都是評論的錯;後是講到如何在日常瑣事與純粹幻想之間進行調和的問題。不過關於這部片的討論之初講到一個「understatement」的手法,需要特別留意。以及,希區有意識地將本片的段落拍出它們各自的獨立性,而人物或他(們)的遭遇,則是啟動且串接這些段落的核心。

 

《怠工》:不自由的活與自由的(將)死

 

《怠工》(Sabotage,1936)長片編號20

開場的處理還是極好。水族館中那巨大水族館一下融為被摧毀的城市,又融回原樣(20:10)。女主弟弟送貨(42:49)。殺意(1:02:21)。這部片其實很集中,三次的爆炸有一種宿命性:第一次丈夫安放,引起停電;第二次,丈夫不知情的情況下讓小舅子送炸彈,害死小舅子;第三次,丈夫已死,但炸彈給他毀屍滅跡,促成妻子的「重生」。想一想,這片的開場跟《假面》有點像。

 

《年輕姑娘》:唯有年少與無辜才勇闖未知與險境

 

《年輕姑娘》(Young and Innocent,1937)長片編號21

基本是《三十九級台階》的副本。大遠景到特寫(1:13:45)。眨眼男殺了妻子,男主在海邊看見她的屍體,要跑去通報警察,另兩位目擊者告發了他;豈料他剛好認識死者,且死者甚至還留有遺產要給他──真的不管「合理性」了。然後就是他展開的逃亡,只是這回連累了警察總長的女兒,而她當然也愛上了他。主行動是找到一件雨衣,證明他的清白,最終千辛萬苦找到了雨衣,用來勒斃受害者的腰帶卻不見了,於是又回到原點;然而拿到雨衣的威利說,是被一個眨眼的男子拿去了,所以最後的行動就是找眨眼男。也就這麼剛好,他混在樂師群中,塗成黑面小丑,直到他自己的心虛引起暈眩,而女子恰好懂得急救法。當她上前去幫忙時,總算逮到這位真兇。年輕姑娘在片中給兩人施過急救:被誣賴的人與真的罪犯。

(補記:中文片名又有「天真與無邪」、「年少無知」、「年輕少女」等。)

 

《貴婦失蹤案》:跡象

 

《貴婦失蹤案》(The Lady Vanishes,1938)長片編號22

這部片有更強的「三幕劇」意識,第一幕交代人物出場是在一個「封閉」的舞台:被雪崩閉鎖的小旅館。上車則是第二幕,而在此,前半的前半是女子與貴婦的互動,前半的後半是貴婦失蹤,這一半的前半是貴婦始終不見,後半則是貴婦出現,但是不是同一個貴婦,根據那位想逼情人離婚的女子之兩次證詞而使得假貴婦成為真貴婦;第二幕的後半則在玻璃上的名字帶出的反轉開始(49:48)。但名字並沒有幫上忙,倒是一張茶葉的包裝殘骸讓男主相信了一切,事情開始有轉機……至少有了更積極的行動。他們首先來到行李車廂,在那裡看到許多魔術道具,這觸發他們後來相信那位「病人」很可能是來調包貴婦的「道具」;果不期然,但也是在那位露馬腳的修女之協助下,他們才救回貴婦。然而,靠站後,貴婦調包的手法被發現,再來就是驚險的列車對決。喝了下藥的酒算是第二幕結束。這樣一來,收尾篇幅相對短一點。曲調(1:25:40、1:32:56)。這片也建立了後來《伸冤記》的根基。

 

《牙買加客棧》:美女與野獸

 

《牙買加客棧》(Jamaica Inn,1939)長片編號23

確實是非常怪的片:靠海海盜、剝削富翁、認命女人、落難法官組成這一奇怪的驚悚片,瑪麗失親來投靠阿姨,姨丈傑西是牙買加客棧主人,這裡藏著各路歹徒,專門靠打劫、殺戮海難船隻為生;而他們算是給富翁潘加蘭保護費暨天候預報費,而這位貪婪且好色的富翁則看上瑪麗;瑪麗雖在第一次逃過一劫,順利在潘加蘭的護送下,來到牙買加客棧,但當晚立即見識到這裡的叢林法則,他們欲吊死一位被他們懷疑私存財產的詹姆斯原來是落難的治安官,被好心的瑪麗給救了。隨後的故事就這樣展開了:詹姆斯當然要捉拿傑西,而潘加蘭當然要得到瑪麗,傑西當然要處理掉詹姆斯……結果是,瑪麗阻礙了一次搶劫,歹徒欲害瑪麗而被傑西阻止,傑西反被同伴所傷,瑪麗帶傑西回去,阿姨被潘加蘭殺害,瑪麗也被帶走;詹姆斯總算帶著一隊騎兵將海盜們繩之以法,並在港邊即時──用最後三分鐘拯救──趕到差點駛離的船,最終,潘加蘭爬上船桅一躍而下。《訪談錄》在這裡也有希區自己的一段小總結:在形式上希區覺得自己從《房客》後就不再創新了;楚浮則認為希區始終沒去美國是出於他的自傲與自戀;總之,希區則透露自己有紐約癖,並且嚴格來說,他一直都是跟美國人合作,而不算是英國導演。

(補記:這部講課前是有意要想避開,且這部片長年以來也都是刻意避開;不過,最終課上確實就提了兩句,但還是把它給看了。)

 

第三堂:美國技術(2020.12.20)

 

《蝴蝶夢》:美好回憶與可怖當下

 

《蝴蝶夢》(Rebecca,1940)長片編號24

開場,女主旁述夢到莊園,啟動了大閃回機制,同時暗示:女主不會「死」。德溫特在崖邊,女主勸阻他──危險的邂逅。度假飯店大廳,貴婦介紹德溫特;順帶提一下他死去的妻子──認識與死亡並列。女主在餐廳笨手笨腳,作為伏筆(8:19)──想一想《魅影縫匠》對艾瑪的描述。女主的父親是個只畫一棵樹的業餘畫家。話題似乎都離不開德溫特亡妻。夜晚,女主在床上被窗框囚禁(13:03)。貴婦生病,德溫特剛好趁機邀女主出去兜風;回來被貴婦抱怨。然後,舞池上,仍是德溫特跟女主一起,跳著舞──鏡頭從水池開始,看到他倆的倒影──女主如癡如醉。再一次兜風(貴婦還在抱怨說擔心德溫特孤家寡人),車上,女主道出了她的疑惑:「為何是我?」德溫特厲聲回她,但在她哭了後開始安慰她,並希望她永遠不要像她口中講的那種貴婦──未來夫妻矛盾的伏筆。貴婦改變行程突然要離開,女主設法聯絡德溫特;女主後來直闖德溫特房間道別──想一想為何《一位陌生女子的來信》要找她演了;貴婦得知德溫特與女主訂婚的消息,趁德溫特不在場時挖苦了女主一番──實際上可以看出貴婦既是牽引這條相識線的動力中心,同時也是未來女管家的預演。他們去登記結婚,卻忘了拿結婚證(由公證人從樓上丟下來);一來到曼陀林,她覺得冷,然後又下起雨──一切都是不祥之感。進屋、跟女管家會了面後,接一個上面疊有雨滴流水的鐘──時間、流逝、水、之前女主人淹死、時間被淹沒、時間需要水……之後女管家會放火燒屋子!在這個「水族箱」裡,女管家來,女主得知女管家是前夫人隨嫁過來的僕人,字裡行間都透露著她對瑞貝卡的懷念以及瑞貝卡那無法取代、複製的地位──女主住在本來都不用、看不到無敵海景的東房。成為女主人的第一天:德溫特要出門工作,他姊姊今天會來用餐,女主則試圖從村姑切換成女主人;她甚至連走去晨房都不會:這裡的一切都指向瑞貝卡,而她似乎要遵從、繼承瑞貝卡的習慣──想一想《怪房客》的某些設定。來到瑞貝卡以前活動的晨房,有被點燃的壁爐,但也有一看到她就躲避的老狗,還有她接起來聽到有人要找「德溫特夫人」就緊張地掛掉的電話,也就在這時,來無影去無蹤的女管家出現,她也像其他僕人一樣,讓女主按瑞貝卡的「習慣」來做……比如確認菜單、調料、寫信……她根本不知道要寫什麼信給誰;此時她打破小雕像。德溫特的姊姊來了,聊起女管家,當她說女管家對瑞貝卡佩服得五體投地時,女主轉過頭來,背景黯淡,這也太「戲劇化」了(43:33)。餐桌上,女主似乎「什麼都不會」,姊夫說「還好不會駕船」──基本上雖說有點含蓄,還是類似understatement,然而,從此似乎也烙下了「欲言又止」的敘事風格,但不是每次都成功,當然也不是每次都失敗;在這部片中,這些欲言又止好像是必要但又太刻意。飯後,德溫特跟女主要去散步,她執意要往海邊走,老狗跑向一小屋,往那裡狂吠,女主硬要去看看,德溫特不爽,屋裡則有個怪人跑出來,屋內也有標記R的東西(毯子?)而那人則喃喃自語說「她不會再回來了吧~?」顯然,這片在很多方面仍是教科書級的,就好比女主沒有名字,以此來突出隨處可見的「R」以及一直聽到的「瑞貝卡」。會計的一句「她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當然,希區非常清楚不能拍;但正因為瑞貝卡已經不會再出現,怎麼談論她都OK──使得女主「決心」改變一下自己:訂購禮服。而穿著這身,她正要去書房看還是「樸素」的她與德溫特的蜜月影片(55:52)。看蜜月影片這一段仍是可以細拉片的。在這場「中間點」的戲之後,夫妻倆之間應該有一些東西更具體了……一是西房竟有人進入、二是出現了「堂哥」、三是女管家越來越神出鬼沒!──等於一個鬼(女主想像的或她希望的鬼)出現,又有另一個鬼(女管家)作為實體出現,再有一個鬼(估計這位堂哥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登場;看到最後,果然,是最差的那個鬼)。在西房這場戲是目前為止最creepy的一場:女管家毫不掩飾自己對瑞貝卡的懷念、迷戀,對她的物(衣服、梳子、內衣)的貪戀,她是戀物癖也是戀屍癖,她甚至可能著魔了,被附身了──追星的人不都這樣的嗎?但是也就在這場戲開始,女主開始要向女管家開戰了:她要丟掉各種帶有「R」的文具──而這也正埋下後續女管家的癲狂種子。並且,為了「宣示主權」,女主向馬克辛要求辦一場舞會,她要自己規劃、籌備,以及設計服裝;豈料女管家看到她丟掉的設計圖,向她建議從祖先的肖像中找靈感,而女主真的這麼做了。這一套衣服其實是瑞貝卡穿過的樣式,馬克辛一看到這一身,幾乎要昏厥;女主看到女管家「又」躲到西房去,衝過去找她理論。兩人在西房中正式開戰:女管家嗆她不可能取代強大的瑞貝卡,甚至為她開了窗,慫恿她跳下去;就在她興許真的要跳下去的時候,擱淺的船打出了「求救」信號彈!大家趕忙往海邊去。也就在這一刻,這求救信號也是女主與馬克辛發出的:在船下,人們發現真正的瑞貝卡的船與她的屍體;在小屋,馬克辛向女主坦承了一切──霸道、傲慢、冷酷的瑞貝卡操縱了他,並且還自己玩得開心,只因她知道馬克辛為了家族名譽不會跟她離婚的。二度認屍,馬克辛被告知會有第二次審訊,同時警探們也已經自己推測出瑞貝卡的意外是怎麼發生的……問題是,在海裡泡了一年……誰還能認得出這個才是「絕美」的瑞貝卡?──邏輯、合理性至下萬歲!庭審前,女主安慰馬克辛,兩人在壁爐前擁吻,背景的火,燃得兩人如此熾熱。庭審時,提問把馬克辛搞怒了,因為證人表示,船洞應該是從內打破的;但女主暈厥爭取到午休的空檔。那位堂哥也善用了這個「空檔」來向馬克辛敲詐,但是馬克辛不是省油的燈,他招來警官、法官,最後,女管家也來了,是堂哥把她找來的,要她親口說出瑞貝卡不是會自殺且馬克辛有殺她動機的陳述;但卻意外供出了瑞貝卡常去看的醫生。醫生透露,長期使用女管家名字來看病的瑞貝卡原來是癌症晚期……在這一刻,馬克辛也從陰霾中走了出來。此前楚浮表示,第一次認屍時馬克辛認錯人這屬於劇作上刻意的不合理性;但想一想,第二次認屍才是真正的不合理。那位堂哥先一步打電話跟女管家說了實情,附帶一句說新的德溫特夫妻將在這塊福地開心地過下去。於是,在回程路上感覺不安的馬克辛果然盼到了他的預感:女管家燒了曼陀林。要說《公民凱恩》沒有受到《蝴蝶夢》影響是很難相信的。

 

《海外特派員》:Shot!

 

《海外特派員》(Foreign Correspondent,1940)長片編號25

報社,男主因對歐洲無知而成為最適合派去採訪的記者。目的地:荷蘭。風車戲還是挺過癮的(約34分處)。後來,當他找來警察(當然不合理),人車都蒸發(這是一定的),又是「微型的貴婦失蹤」。後續發展比較離奇:突然間男主跟費雪小姐訂了親;但費雪先生才是真正幕後大頭目──看看他跟同夥共謀時旁邊一直吠的「忠犬」吧!人倫悲劇要上演了。隨後,費雪先生要給男主雇的「保鏢」就成了一個小的「懸念」系統;因而那些在高塔上來來往往的人,似乎變成觀眾的「眼中釘」──遙想後來《火車怪客》中的大丹狗,還有《怠工》的炸彈。這片當然是逆轉再逆轉:先是看似面善的費雪先生,後是看似柔弱的費雪小姐,全都是一夥的;只是這片中的understatement做得比較粗糙。費雪等人要套出的「第二十七條」也就是一個「賣高分」了。海難一場自然可以看得出「美國技術」帶來的效益;人們擠在機翼上的戲,難道不是《救生艇》的預演?總之,片末很明顯看出這是一部宣揚參戰的「愛國」電影。故事:喬伊(Joel McCrea)被派去歐洲採訪,1939年,大戰在即,一位荷蘭大使掌握一個秘密條款(賣高分),而納粹綁了他,一個英國女孩及父親表面上是和平大使實際上是幕後操盤;千錯萬錯,喬伊愛上女孩。就在開戰那天,父女乘機離開,喬伊與探員也在機上,飛機遭到攻擊墜毀,幾個主要人物爬上機翼逃生,但父親則犧牲自己。

 

《史密斯夫婦》:(衣)物從不說謊

 

《史密斯夫婦》(Mr. and Mrs. Smith,1941)長片編號26

儘管好像後來人(包括希區自己)都不太談、喜歡這部,但實際上它的設定還是相當趣味的:開始於夫妻的戰爭,實際上兩人又非常恩愛;但是當太太問丈夫如果能有重來機會是否會娶她,他坦言說寧可單身也不娶;然而「轉機」來了,因為行政區域劃分問題,他們當年結的婚實際上是不合法的;但丈夫以為只有他知道這件事,起初也是如此,但是剛好路過他們家的辦事員跑來跟太太也講──前提是太太安妮恰好是辦事員的老鄉鄰居!因此:觀眾在此顯然又開始扮演「知情太多的人」了。(那件已經不合身的裙子實在太搶戲了!)不過,在越過觀眾「知」的特權這一條線之後,影片就急轉直下了。後續發展:男主的律師所合夥人成為女主的委託律師,同時他也準備開始追她;為了氣男主,他倆發展迅速,幾乎要訂婚了,為了避開男主的干擾,去了滑雪度假中心,在那裡,接連幾檔瘋狂劇碼之後,總算重歸舊好。

(補記:本片舊譯「諜網情鴛」。)

 

《深閨疑雲》:是萌芽還是凋零?

 

《深閨疑雲》(Suspicion,1941)長片編號27

開場在火車車廂,一個很合適的舞台:流動卻又禁閉。書(兒童心理學)與後續的使用(男主發現裡頭夾有關於他的剪報照片)。當然,這也就轉嫁了人物的內心活動:一種借物understatement。男主在調戲完她之後,她「關上皮包」來制止他;隨後踏入家門前,聽到家人議論她「嫁不出去」,她旋即轉身吻已經等在那裡的男主。前者是不錯的符號,後者是太膚淺地解析女性──但不奏效嗎?強尼的欲擒故縱還是奏效了……美國離婚率高是不是跟這樣的「速食愛情/婚姻」有關?去登記結婚,「又」遇到下雨。當強尼的行徑越來越誇張而女主起了離開的念頭,她家的「籠」明顯了起來。聽完遺囑回程路上,強尼想停下車看一看風景,車一停,背景兩頭羊(55:25)。當她擔憂強尼會不會將比奇推下崖,去察看後回到家,一下車,烏雲就飄過來籠罩門口;而一進門,「籠子」形象更強烈了(1:05:01)──烏雲才來反而影子更明顯!最後的逆轉太牽強已至於很難說服人這片的「缺點」是可以被忽視的;不過,牛奶杯依舊是好用的教材(1:33:05)。故事:富家千金(將軍的女兒)愛上浪蕩子,一位風流且招搖撞騙、不願意工作的男子,兩人私奔後,丈夫靠借款或盜用公款來維持他以為妻子想要的「體面」生活;然而女主父親之死沒給他們留下值錢遺產,而丈夫好友也才剛過世,女主懷疑丈夫將加害於她;收尾時,他坦承自己行為不負責也不忍心妻子陪他受苦,但他卻沒有害妻子之心。因而可以說,所有這些吊胃口的手法真的就是純粹吊觀眾胃口。

 

《海角擒兇》:盲人一般都有心眼

 

《海角擒兇》(Saboteur,1942)長片編號28

男主的好友在火災中喪生,他原是難過,卻被警張當作嫌犯:他遞交給好友的滅火器裡頭裝滿了汽油;而那位把裝有汽油的滅火器拿給他的人卻蒸發了──典型希區考克設定:被冤枉的人被迫開始冒險。搭便車,警察攔車,為了車尾燈,這在後來還重用了幾次──《還差一里路》、《驚魂記》。作為另一部「愛國電影」這回跑了不少地方,像是把達官顯貴都酸了一遍:陰謀破壞者也許就藏在這裡,而最底層的人,甚至盲人,目光都更為雪亮。美國時期像是給希胖實現各種不可能性:像在自由女神像上的追捕。但這片倒沒啥好講的。故事:男主的好友葬身火窟但他卻被指控為兇手,為了洗清罪嫌,他循著無意間看到的信封開始萬里追兇;路上有好心人幫助(卡車司機、流浪藝人,還有一位盲人),也有先是阻礙後來協助的女主(盲人的外甥女),當然,還有道貌岸然的破壞分子帶來的威脅。最終,是在一艘軍艦的下水儀式中,以平行線處理分頭被囚禁的男女主角如何脫困,以及在自由女神像上,先由女主拖住最初犯下縱火案的兇嫌,再由男主去追捕他,可惜兇嫌最終還是從火炬下方墜落。

 

《辣手催花》:惡魔進城!

 

《辣手催花》(Shadow of a Doubt,1943)長片編號29

在女查理於圖書館查到男查理很可能就是「風流寡婦」的連環殺手後,溶接家的畫面時竟插入舞池跳舞的畫面一併溶?(這裡不是單純溶跳舞鏡頭,重點其實是溶進「華爾滋」音樂!)華爾滋音樂是這片的賣高分,而它,真的是emptiness。我想起當年為何討厭這部片:因為我知道舅舅會一直加害於外甥女,而這位外甥女無疑有成功抓住我對她的好感,這才煩人──我並沒有為舅舅之死感到鬆一口氣,而是氣惱希胖這樣吊人胃口。故事:查理舅舅為逃避警方追緝,來到姊姊家,那裡有愛慕他的外甥女查理。不過,警方也將矛頭指向這裡,起初外甥女試圖捍衛舅舅,但是先是報紙後是戒指,再後是警方(其中一名對外甥女一見鍾情)的推測,外甥女開始懷疑舅舅與連環寡婦遭殺案有關。而當舅舅意識到瞞不過這位聰明的外甥女,便起了殺意,兩次在家都沒殺成,最後是在舅舅離開時列車上,但舅舅沒殺成反意外墜落鐵軌被剛好迎來的對向列車碾過。

(補記:慣譯「心聲疑影」。這片實際上是放在下一堂「雙重性」講的,不過當時還是按順序看下來、做筆記。)

 

《救生艇》:黑人會唱安魂曲難道很罕見嗎?

 

《救生艇》(Lifeboat,1943)長片編號30

開場很好,覺得是拍了幾部愛國電影(也影響後面兩部短片)累積了經驗;感覺也是兩部1942年短片帶來的經驗質。另一方面,這片與其說延續《海外特派員》,不如說是對未能拍成的《鐵達尼號》的某種彌補?情節點,一,蓋斯腿傷,後截肢,後還經常偷喝海水,最後是被德國人威利推下海中;二,強褓過世的母親,後由黑人念出安魂禱辭(也許,在他這種族群經歷過的喪禮可不少),後母親雖被綁住還是趁大家熟睡時跳海;三,船長之爭;四,風浪來襲,威利掌舵(他會說英文!);五,蓋斯死後,大家群起把威利推入海中;六,釣魚,「補給船」,被擊沉;七,搶下德國士兵的槍。作為愛國片:德國人壞到骨子裡。

 

《意亂情迷》:誰開誰的門傻傻分不清

 

《意亂情迷》(Spellbound,1945)長片編號31

由於愛德華大夫對於「平行線」有恐懼,這讓本片的百葉窗影線顯得更加合理(23:47)。打開心門(29:03)。故事:新來的愛德華大夫實際上不是真的愛德華大夫,但女主已經愛上他;當理解到他很可能是如他自己所言殺掉真的愛德華大夫的失憶症病人,而愛上他的她其實內心並不相信,或說,拒絕相信他是罪犯。總之,他被警察通緝了,而她卻到他窩藏的飯店,打算以她的專業「治癒」他。劇作的問題(楚浮對這部片的差評該不會跟巴贊有關?)還是有一些明顯之處,比如他們要去買車票,他全然不知道要買去哪裡,但她卻「相信」到了售票窗口他就一定會想起來!──理論的侷限難道希胖不清楚?不過,在火車站到處「平行」線──各種柵欄、欄杆──卻不會引起他的頭痛。由於要製造出JB可能會殺死女主或教授的「假象」,他起床刮鬍子一段就真的也是很「故弄玄虛」了。夢(1:26:53)。巨大的槍:在前任院長辦公室,她懷疑實際上的兇手正是他,他拿出槍指著她(1:48:27|1:54:04)──法國人討厭這個劇本竟有說不出的……認同:劇作為了翻轉再翻轉……儘管這些都已經在預示中──達利的夢境設計。(影片開始時的字卡算是對「片情」的建立。)

(補記:本片慣譯「愛德華大夫」,但我更喜歡台譯的「意亂情迷」。)

 

《美人計》:打量惡名昭彰者

 

《美人計》(Notorious,1946)長片編號32

男主的登場(3:10)。這片基於男主跟女主都「料不到」後續的發展,所以影片並不採用「限定觀點」的手法來呈現。吻(23:19)。故事的衝突也就在此發生:當男主與女主陷入情網,他們並不曉得等著他們的,竟是如此「深」的臥底──離題也留出了「無法界定」的抽象時間,助燃兩人的愛火。回到女主住處,有明顯的「對比」。不過這連著三場戲的處理,很是抒情。剛到反派家,各扇門都是關的,包括大門也是對觀眾關上的。間諜們的會議也是「非限定觀點」的呼應,在此有某種必要性:那位不小心「出糗」的同伴將被殺掉,以此來強化反派們的威脅性──與此同時,也是另一種「片情」的建構:幹這檔事,一旦有洩漏的蛛絲馬跡就只有死路一條,這也為結局鋪路。宴請的戲是「大戲」:先有高處推近女主手上鑰匙的炫技(1:02:25),然後就是「如何、何時去酒窖」的懸念(1:04:32)。事實上,在《深閨疑雲》沒能做的事,在這部片都補上了!巴贊覺得英國時期影片,恰在於當時的希胖作品「更不寫實」!以這片來說,處理丈夫預謀毒害女主的過程來說,確實「淡化」了很多:技巧更多服務情節。為何巴贊反過來覺得英國時期作品是「劇作電影」而美國時期則是「導演+風格電影」呢?(2021.01.18:才想明白「notorious」這個片名,實際上指的就是女主的「惡名」)

 

《淒豔斷腸花》:高貴的失敗者

 

《淒豔斷腸花》(The Paradine Case,1947)長片編號33

老律師(勞頓)對年輕律師(畢克)老婆起的色心,不是一方面指出法律人士都有這等「習慣」?二方面也讓畢克後來的動心得到某種程度的赦免?(17:27)前輩眼裡看著男主與老婆的關係,像後來出現在《伸冤記》的情況。園丁登場時在黑暗中(41:40)。在帕拉亭的房間一場可以與《蝴蝶夢》互映(43:02)──睡衣讓人想到《後窗》。僕人與律師對恃的戲拍法挺有趣的。出庭(1:07:47)。

(補記:這片慣譯「帕拉亭案件」。十幾年前讀《訪談錄》關於這部片的部分,便針對園丁出庭那個ㄇ形背景放映的解說寫下一篇「短文」吧……因為實在不知道怎麼形容當時寫在博客上這些四不像的文章。如下。)

布烈松說:「你以清晰、準確的東西迫使那些渙散分心的眼睛耳朵專注起來。」(《電影書寫札記》,p.80)

這可見希區考克電影,怎麼說,這個常將表現主義與現實主義溶於一爐的導演,終究讓他的電影中這兩勢力相互作用,不過服膺於形式主義的樂趣中如他,往往在最重要的時刻使用極表現主義的方式呈現。

例如在《敲詐》中,那加強的「刀」字聲音,除了點出女主角的心理狀態之外,無疑也是將觀眾投射在美麗女主角身上的目光專注回重點音上;再如《深閨疑雲》中的那杯裝了電燈而發光的牛奶;以及本片中那個推拉到Ann Todd(飾演Gregory Peck這位律師的太太)潔白肩膀鏡頭一樣(雖然這個鏡頭並不表現主義……)。

然而當夏布洛與侯麥合出的希區考克專書中,揭諸希區考克的道德觀,也提醒了大家希區考克除了華麗的技巧外,其實他作品中的內容仍是相當豐富且耐人尋味的。這個專書大概對於侯麥還起著相當大的影響。夏布洛我還不敢說,畢竟我看過他的作品並不多,不過就我看過的十來部侯麥電影來說,他劇中的人物與情節間的衝突或者懸而未決的問題,通常最後化解的方式常跟希區考克的模式相類似;而片中的倫理道德觀,縱使與希區考克不同,卻同樣有嚴格遵守的一套。

於是當大量觀賞希區考克的電影之後,不能看出他那種種花俏的手法,幾乎全指向一種物質性的外顯特色上,這種從外在體現人物內在的唯物式表達方式,也算得上是現代主義電影的先驅之一。是故,他電影常讓內在性活動直接展露在外。在這樣的表現主張中,所以他電影中非故事內的旁白幾乎不層存在,除了《伸冤記》片頭希區考克親自現身聲明的開場之外(這場戲也稱不上是旁白的使用……)。

但在這個具有最大再現能力的藝術素材裡,身處在好萊塢的製片環境中,如果說好萊塢確實有一套固定的符號系統,那麼這未來自英國的天才無疑是最熟稔這套手法的人。希區考克訪談錄中,在很多地方都清清楚楚地指出他的用意。

「攝影機就等同觀眾的眼睛」(布烈松,《電影書寫札記》)

希區考克一向喜歡與觀眾玩遊戲,他跟觀眾的互動遊戲不像俄國電影那政治用途的呼告,也不像霍-格里葉、理察遜那種與觀眾對話的後設性手法,希區考克的是更加不著痕跡,依循著古典好萊塢系統變形而來的手法,例如《伸冤記》片頭的溶鏡與亨利方達的關門動作。

 

《奪魂索》:到底希望還是不希望被揭開?

 

《奪魂索》(Rope,1948)長片編號34

史都華登場時,男二正在彈琴(28:50)。史都華開始打探,男二也再次開始彈琴(46:50)。櫃子快打開那裡,仍是「懸念」:人們都在聊些無關緊要,但幫傭則差點把櫃子給打開啦!(51:56)史都華的「猜測」(1:08:50)。

 

《風流夜合花》:把自由、平等、博愛戴在頭上,難怪法國人買單

 

《風流夜合花》(Under Capricorn,1949)長片編號35

當然可以看成《蝴蝶夢》的某種變體。大量的長鏡頭拍攝對話場面,《手冊》派真愛這一味。

(補記:本片慣譯「摩羯星座下」。始終不明白這部片到底迷人在哪裡……)

 

《欲海驚魂》:面孔即戲,不用粉飾

 

《欲海驚魂》(Stage Fright,1950)長片編號36

伊芙開車載著男主(強納森)躲警察,他說夏洛特有問題,他開始閃回:裙子沾了血的夏洛特來找他,表示殺了丈夫,而即將登台演出的她,希望他能幫她回家拿禮服。男主來到夏洛特家,將火鉗歸位,推開屍體拿到禮服,想了想,他布置家中擺設,製造出入室搶劫殺人的假象,卻被女僕撞見趕緊逃跑。夏洛特建議他去躲起來;待夏洛特離開後,他本打算把夏洛特換下來的血衣燒掉,卻又「預視」了女僕告發他,警方打電話來的情景(9:45),就在他「想像」警察翻黃頁要打給他,他的電話響起──厲害的是,電話聲根本是他想像出來的!他將手放在電話上,是打給伊芙的。正當他準備拿著行李箱逃走時,樓下有兩位警察在等他──他下樓前鏡頭帶到裙子,他沒忘了拿裙子,對希胖來說,這種鏡頭都已經是小case,只是它跟藏屍櫃不同,這裡更多是回應觀眾心理的「縫合」影像──,他擺脫警察,去找伊芙。總之,是正在台上排練的伊芙掩護了他。閃回結束。他們來到她父親海邊的小屋。伊芙父親看出裙子上的血跡是刻意染上去的,懷疑夏洛特刻意栽贓給男主,他們搖醒男主,試著跟他說這件事,男主竟大發雷霆,還把裙子丟進火爐中燒毀。強納森被留在了海邊小屋,伊芙回到市區內,父親留有字條,提醒她小心面對夏洛特。伊芙來到被警方與人群圍繞的夏洛特家,試圖跟蹤一位從命案現場出來的男子(應該是警探)。在酒館中,夏洛特的女僕納莉似乎很享受像這樣被鎂光燈圍繞……而這位其實早就知道她是誰的警探史密斯似乎喜歡上她,還堅持要送她回家。伊芙直接找納莉表示想替她幾天班,佯裝她是她表妹桃樂絲。她本來想假裝一位女僕(37:39),當她完成「變裝」之後,她按了家的門鈴,但女傭一開門立馬認出她。於是她還是原樣去到了夏洛特家,(她出門時希胖跟她擦身而過)豈料一到夏洛特家,史密斯也來了(40:26)──於是開啟了小的「知情太多」模式──夏洛特總是叫錯「桃樂絲」的名字(她只有在要桃樂絲把兩位警官送下樓時才叫對了一次)。伊芙趕著回家,因為這也正是史密斯來訪的時間(這場來訪可以講48:54,中間點)──父親也恰好回來了,為的是跟她通報強納森逃走了。夏洛特的秀(在後台她說「這裡唯一的兇手就是指揮」),強納森果然來找她,夏洛特還是在敷衍他,還是在伊芙的幫忙下,他才再次脫身。當父女回到家,發現強納森跑來她家,母親既不相信史密斯是刑警,也不相信強納森是逃犯……當強納森抱著伊芙,她看向鋼琴,琴聲響起,她應該是喜歡上史密斯了。接著當然就是跟史密斯約會,同時查案:兩人約去有夏洛特表演的遊樂場。鬧劇要上場了:納莉、警察都在找「桃樂絲」;伊芙還把父親喚了過來。帳棚內,父親的計策奏效:染血的娃娃引起夏洛特的恐慌;當然史密斯也才意識到伊芙就是桃樂絲。家中,父女向強納森和盤托出她們的計畫,史密斯也來到伊芙家;伊芙也只好向史密斯透露(部分)真相,史密斯顯然很失望。史密斯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打電話到伊芙家,剛好大家都不在,於是他順勢請「羅賓森」來接!「桃樂絲」與夏洛特的對質(有警方預藏的麥克風),終究顯示出她確實有參與殺人事件。當強納森被帶來劇場準備與夏洛特對質的時候,強納森脫逃,而後,大家方才意識到強納森確實是真的兇手,緊要關頭,伊芙智取強納森,而他則人頭落地……

 

第四堂:雙重性(2020.12.27)

 

《火車怪客》:遠景特寫

 

《火車怪客》(Strangers on a Train,1951)長片編號37

沿用之前「電影格子」寫的內容,可談幾個面向:一、交錯;二、片頭;三、遠景特寫;四、誤導(大丹狗)──遙想《怠工》;五、殺安與打火機(高潮處的平行蒙太奇:三盤結束卻僵持──觀眾知情太多);六、希胖登場與介紹人物(預告一段)──三個主要人物的形象速寫(列車與暴力);七、鐵門。雙重性在於:蓋與布魯諾之間的相近性。在宴會中布魯諾與貴婦們討論關於謀殺的方式,也像是從《辣手摧花》來的。

 

《懺情恨》:豐饒的雨

 

《懺情恨》(I Confess,1952)長片編號38

巨大的「知情者」體系。

 

第五堂:反身性:「看電影」(2021.01.10)

 

《電話情殺案》:「熱」情的吻

 

《電話情殺案》(Dial M for Murder,1954)長片編號39

這片的複雜性在於雙重的封閉性:一是馬克的編撰恰與東尼的計謀吻合;二是警探的假設要圓回東尼的計畫。當然再一次,觀眾是知情者;而瑪戈則是被冤枉的人。從沙盤演練到實際操作,再從失敗的實際操作中重新修正為新的計畫,後來則以「後設性」模式重構實踐的起源與試著尋找誤差與修正的痕跡。看得出《超越合理的懷疑》有受到這片影響才對;而瑪戈受審段落非常「現代」,從配樂到攝法。東尼的「退休網球員」設定看似延續自《火車怪客》,並且東尼的詭計也如出一轍。然而,觀眾雖說是「知情者」,但有鑑於希區尊重且反過來善用的「戲劇集中性」,使得巨大的空缺──屋子以外的時空──成為反轉的新懸念。而整體懸念的營造在於:正因為觀眾知情,且又一定程度上同情瑪戈(相同地,馬克要被描述得非常正派,儘管他是婚姻介入者),因此捉急的是如何在有限的期限內讓真相大白。真相也是迂迴但可信的:警探想辦法分別製造出「手中的鑰匙無法打開」而測試到底誰「知道地毯下的鑰匙」作為罪行的判定。因此警探先從瑪戈下手,因為這部分比較好安排;但是警探並沒有排除瑪戈犯案的可能性,然而終究瑪戈的測試像是一次走過場;相反地,東尼這裡的問題就來了,因為要不是警探的說明,我們確實忘了殺手被交代的指令,我們甚至可能忘記了(忽略?)殺手將鑰匙放回原處的動作──事實上是沒有的,因為當殺手進屋,鏡頭「理所當然地」(以其縫合的機制)來到瑪戈房間看正在熟睡的她。然而,考驗觀眾眼力、智力的,無疑還是奠基在一個內在於影片的邏輯:每一個人身上都有一把看起來超像的鑰匙!這是設定的軟肋;但當觀眾去質疑這一點時,那就是理性之友作亂而喪失趣味之時──這種觀眾顯然就不好希區這菜。

 

(肥按:由於《後窗》實在太熟了,所以看了也沒寫筆記……)

 

《捉賊記》:矯飾的、奢侈的示愛

 

《捉賊記》(To Catch a Thief,1955)長片編號40

再看才喚起了這樣的記憶:曾經是很喜歡這部的。這部用了特藝彩色,很可能大家看不慣華納彩色,也可能它自然就被市場淘汰了。總之,特藝彩色是順眼多了,藍光視頻(即使不是高解析度)還增添了光彩。再一次,又是回歸希區自己的強項:被冤枉的人被迫自己想辦法澄清(金田一原作應該也熟悉這類題材吧?)。比較新穎的是:女主在第一幕(約32分半)結束時都還沒「正式」登場!小汽艇讓人想到後來的《鳥》。記得以前就黑貓躲避警察而起用航拍的作法寫過東西,應該是很早的豆瓣吧?在這部中女主追求刺激大概是《後窗》的延伸並且是《電話情殺案》的對立;但她的這種想像(邀羅比看煙火的段落)力又像是《電話》中馬克的延伸,當然,也是《後窗》傑弗瑞的延續。而這場煙火下的吻太逗了,事實上,她表現出來的強制性是讓我想到《豔賊》。由於《欲海驚魂》的經驗,觀眾不一定覺得羅比是好人,這個成為一種重要的懸念誘因。夜晚的綠多少致敬了默片?拍攝跳舞戲,希區遠遠拍不及歐弗斯。最後這場化妝舞會在記憶中非常陌生,這樣看完,發現其實確實很弱,基本上這整場戲拖得有點長,因為主要懸念只在於羅比如何在警方眼皮底下去捉拿真的「假貓」──倘若有的話。延後的是觀眾的假想:卡萊葛倫因為明星光環而無法化妝成印度阿三所以戴上面具──這是這場戲的雙重騙,特別是母親還配合演出「約翰幫我拿藥」。後面的屋頂戲也複雜不到哪裡去,只因要在最關鍵時刻逼女孩說出實情。尾聲要比希區在訪談中講得有趣一些。講課時有意識到化妝舞會的「作用」:本是為了吸住警察的注意力,好讓羅比去追查偽貓,但是偽貓也是一直等到舞會結束才開始作案──因為她正是外燴工作人員之一。

 

 

《怪屍案》:光天化日下的命案絕非罪行

 

《怪屍案》(The Trouble with Harry,1956)長片編號42

片情前提:這個小鎮的人都有點不正常……

 

第六堂:反身性:「想像性」(2021.01.17)

 

《擒兇記》:希區考克式複調

 

《擒兇記》(The Man Who Knew Too Much,1956)長片編號43

可以想見,希胖執意要重拍這部,顯然是在音樂元素的反覆運用有他的迫切性。幾個關於音樂元素的使用,基本都在下半場出現,可見他在操作元素上必然也考慮集中性:教堂內用歌來傳遞信息,以及教堂內唱的歌本身對應到情境;然後,當然是亞伯廳的刺殺歌之歌詞;再後就是大使館的獻唱──因此前面在馬拉喀什的旅館中喬與漢克對唱一戲當然是非常重要了。故事還原一下,順便記錄一下瑕疵點:麥肯納醫生一家人在馬拉喀什遊歷,車上,漢克無意間扯下一名穆斯林女子的面紗,惹來謾罵,法國人路易斯伯納德出面解圍,隨後,伯納德與麥肯納一家混得很好;不過,喬倒是覺得伯納德幾許可疑;並且,在約好一起晚上用餐,伯納德卻臨時說無法參與:這是在另一名法國人敲門說要找蒙哥馬利夫妻之後,這位法國人就是後來刺殺首相的槍手,並且在此時,伯納德才發現自己盯錯人了,他應該盯的是蒙哥馬利夫婦。總之,也是在伯納德失約的餐廳,麥肯納一家結識了蒙哥馬利夫婦(他們實際上是德雷頓,「蒙哥馬利」應該只是槍手臨時編的名字),此前,喬還覺得德雷頓太太盯上他們了;怪異的是,說自己有事而失約的伯納德還帶著女伴來到餐廳。隔天,兩對夫妻一起上市集,結果化妝成印度阿三的伯納德被追捕,後來被刺殺,在死前,他用盡最後了力氣走到麥肯納醫生面前,在他耳邊說了句話,後就斷氣了,麥肯納趕緊抄下伯納德的遺言。由於要配合警方做筆錄,他們讓德雷頓太太將漢克先行帶走,這當然是結束第一幕的「錯誤決定」,而象徵第二幕揭開的情節點就是「漢克失蹤」。在警局,麥肯納一度被懷疑是特務,麥肯納態度強硬,並且,他在警局接到電話說不得透露伯納德的遺言,否則漢克有危險。於是麥肯納離開警局就直奔旅館,當然,在那裡德雷頓太太早就與漢克消失,且德雷頓先生也早一步退房走了。麥肯納回到屋裡,先給喬吃了鎮定劑,後再跟她說漢克被綁的噩耗。麥肯納建議循線去倫敦。此前有伏筆說喬未引退之前曾在亞伯廳唱過歌,所以來到倫敦,在機場遇到接機的粉絲;豈料接機人裡頭,有一位後來在夏普教堂彈琴的匪徒同黨混在裡頭(也許是來確認麥肯納夫婦的抵達;這也許也是後來麥肯納在警局接到匪徒來電的原因)。麥肯納夫婦見到了「不可能」(布克南)警探,麥肯納堅決不說出他「知情」的事,歹徒(德雷頓太太)來電,夫妻倆聽到了漢克的聲音。他們拿了不可能警探的聯繫方式後便離開了。在他們下塌的飯店,喬的諸多好友都來了;麥可則自己要去找電話簿上的夏普爾先生。這裡是中間點,麥克開始展開行動。夏普爾先生做的是標本生意,麥克顯然是找錯地方了。喬則在大家的談話中頓悟到,伯納德講的或許是一個地名,她順利找到了「夏普教堂」的電話地址,把朋友們落下,自己去教堂。當麥可回來,諸友人轉達喬的去向,麥克道謝後便趕去。教堂內,有德雷頓太太、機場的近視女,當然,還有漢克;另一房間內,有殺手跟德雷頓先生,後者以唱片向殺手指出開槍時機。殺手離開後,麥克趕來,兩人一起進教堂,混進人群中,人們正在唱聖歌。當喬覺得又是一次徒勞的追緝時,他們注意到收香油錢的人正是德雷頓太太。在台上宣講的德雷頓先生發現了喬(她離開去報警),提早將信眾打發走,在確定漢克就在這棟建築物後,他被兩三大漢擊倒。報警的喬沒能找到「不可能」,但還是有警察願意來看情況。待她回到教堂,已人去樓空,她怎麼也想不到受重擊的麥克還在教堂內。總之,由於不可能要去亞伯廳,所以喬也跟著去亞伯廳了。歹徒將漢克帶往大使館藏匿。麥可則順著教堂鐘的繩子逃生。這裡結束第二幕,情節點在於漢克出現,而人物的絕境是如何阻止槍殺並且找回孩子,而這下更為困難,在於他們的行跡敗露。第三幕前半是精彩的亞伯廳刺殺戲,喬和槍手打了個照面,認出彼此。亞伯廳一場當然是巨大的懸念:喬不知道他要殺誰,但觀眾知道,懸念是:喬如何阻止這場殺戮?然後,麥克也趕來了,應該是為了來找不可能警探,儘管不可能的聯繫方式他給了喬……總之,應該就是(跟喬一樣)從不可能的同事那裡得知不可能在亞伯廳。所以簡單來說,這對夫妻是「巧合」下來到亞伯廳並制止了這場由大使館內部高層策劃的暗殺。在意外但成功阻止暗殺之後,首相答謝喬,想邀她吃飯;與此同時,大使館這裡得知首相僅是手部受傷,要求德雷頓「處理掉」漢克;與此同時,在與不可能講清楚他們實際上是真的不知暗殺行動後,了解到德雷頓正窩藏在大使館,麥克遂請喬跟首相求情看能不能將聚會之邀,落實在大使館;而稍早前那位策劃暗殺的大使館高層才說過晚上要在大使館接待首相。因此一切都匯聚到一起了:喬用「what will be, will be」來「召喚」漢克,德雷頓太太鼓勵他吹口哨表明定位,麥克悄悄去搜查;與此同時德雷頓也準備去把漢克帶下來殺人滅口。總算,麥克(誤打誤撞)撞開了房門,父子團聚,但是德雷頓也適時出現,要麥克掩護(丟下德雷頓太太的)他離開。在下樓轉角,父子倆有默契地反擊,德雷頓滾下樓的同時把自己給誤殺了。一家三口團聚。回到旅館,喬的朋友們都還沒離開,酒醉飯飽的他們都睡著了,麥克回來說「抱歉久等了,我們去接漢克回來了」。

 

《伸冤記》:並非純視覺裝飾的美齒與微笑

 

《伸冤記》(The Wrong Man,1957)長片編號44

關於維拉邁爾斯:她的纖弱看起來確實是「代替」葛麗絲凱利最好的人選,她的蒼白適合後來的精神失常;事實上如果不是為了要滿足觀眾,也許實際上這位太太根本沒能恢復;影片開始時,丈夫曼尼與她的親密顯得必要──後來她是多麼拒斥曼尼碰她。消失的證人有兩個,都死去了,另一個拳擊手他想不起是誰,飯店老闆不記得屬於正常,但是他們的入住登記呢?似乎始終沒有清楚提到。另一個問題在於,如果曼尼是「持械」搶劫,難道不應該找到證物嗎?檢察官似乎只以兩點,一是證人的證詞(但誰都有臉盲的時候),二是曼尼沒有「不在場證明」,但這也是薄弱的,即使找不到三個一起打牌的證人,但是既然曼尼能清楚說出這幾個人,雖說一樣薄弱,但難道不是跟證人的說詞力道相當嗎?溶接手法自然是忽略片末的疊印。兩次曼尼關門都是用相同的「穿越」方式;這種手法在《欲海驚魂》出現過,一部是在「騙你」,另一部是在「考你」。故事重述:曼尼的一天,工作,下班,搭車,吃早餐,看報,賭馬,回家;妻子蘿絲沒睡好,因為牙痛,看牙要三百元;曼尼想到可以拿蘿絲的保單去借錢,這天行程很滿,還要去一趟母親家,然後晚上早點回來給兒子上音樂課。去到壽險公司,曼尼被指認;曼尼從母親家出來,檢方從人壽公司出來,孩子在等曼尼回家,警方逮住曼尼。(算是換幕)警局,第一步,去讓各個被搶過的店看看曼尼是否為搶匪,他挨著去了;第二步,對字跡,曼尼的字跡像真正的搶匪;第三步,兩位受害者指認他;第四步,收押;蘿絲接到警方來電,妹妹跟妹夫都在;曼尼被收押後的壓迫。隔天的公審,需交7500元的保釋金,入獄。(中間點)但曼尼隨即在妹夫的資助下被保釋,曼尼與大兒子的對話,了解到家庭的重要性,蘿絲說要找歐康諾律師幫忙,聯繫歐康諾;見歐康諾,要開始去尋找不在場證明:在度假中心,老闆夫妻「理所當然」不記得他們,但曼尼想起一起打牌的其中兩位遊客,但兩人都死了。回家後,蘿絲自責,精神快崩潰;歐康諾發現蘿絲的異樣,建議去看醫生;蘿絲的失控;蘿絲看病;蘿絲入院。(換幕點)庭審,因為有陪審團抗議,歐康諾建議審判無效,曼尼則已經受不了,甚至覺得乾脆就判他刑;母親勸他多祈禱;這時真兇被逮。曼尼帶著好消息來看蘿絲,但蘿絲沒有好轉;影片(如同開場)最終以字卡說明蘿絲在兩年後恢復,全家搬到佛羅里達。

 

《迷魂記》:昨日與今日交替時刻的頓悟

 

《迷魂記》(Vertigo,1958)長片編號45

節奏上是舒緩的,不過,各種「解釋性」與「圓劇情」的設定多到其實不適合這種舒緩,亦即,硬邏輯碰上情感鋪陳簡直是衝突性對比。並且,片中由於處理的人物性格都有不正常性──這該不是美國人的日常性吧?──作為前提才有可能讓一切成立:從史考蒂的懼高症乃至後來(或始終潛在的)戀屍癖(當然還有他的強迫症),蜜吉的深情,艾斯特的殘酷,茱蒂的被虐。不過,不得不說,這片應該對雷奈有巨大影響,但他在《廣島之戀》跟《去年在馬里昂巴德》都有進行更「寫實」的調整,難道這正如希區考克所言,商業電影與寫實是抵觸的?唯有藝術電影才有呈現寫實的特權?茱蒂對史考蒂的「需求」算是顛覆男女關係的舊習:她一直配合他的要求,只為了他能跟她做愛!總之,無怪乎希胖後來會拍「精神病患者」,簡直是自然而然。另一方面,接吻戲的背景放映,無疑讓人想起《淒豔斷腸花》的法庭,當然是更進化。史考蒂唯獨在看到茱蒂戴的項鍊時(實際上她不只一次「說漏嘴」,比如她說到「早知道不要讓你找到我」)才有了「警察的嗅覺」──味道是這部片最缺的東西;姑且不說音樂是刻意被削弱(莫札特沒有用處;當然,史考蒂發瘋也算是延續自《伸冤記》)。但說起來,在音樂上也不是沒有創見,就不說那段在博物館的詭異音樂之反覆播出,在「瑪德蓮」墜樓時,是用配樂來模擬鐘聲,是一種「虛」的鐘聲,有待片末「茱蒂-瑪德蓮」墜樓時,由修女真的敲響的鐘聲作為呼應。儘管之前寫過拉片(且驚訝於當年竟有那麼多可以寫的……真夠熱血),在此還是再次重述一下故事:開場,追賊卻不慎踩空,一名警員為救史考蒂跌落身亡。在曾經訂過婚的蜜吉(主業曾是畫家,現在兼做內衣設計圖的繪製)工作室,聊到他的懼高症。老友艾斯特的苦惱與史考蒂的入坑──是在當晚於恩尼餐廳被瑪德蓮驚艷後的事了。跟蹤的開始,是「暈眩」的迷宮路線:花店-墓園-博物館-旅館,在旅館跟丟後,史考蒂自我懷疑,但來到艾斯特家,發現已經停妥的瑪德蓮轎車中,放有稍早前買的花束。(第一幕完)再次來到蜜吉工作室,史考蒂想認識一下舊金山野史權威;書店,聽聞關於卡洛塔的故事。蜜吉嘲笑史考蒂似乎已經相信附身的說法。史考蒂向艾斯特回報,並詢問更多關於卡洛塔的訊息。跟蹤:博物館-金門大橋,瑪德蓮投河。在史考蒂家醒來,閒聊,瑪德蓮趁艾斯特來電時溜走,蜜吉剛好撞見瑪德蓮離開的身影。第三次跟蹤,瑪德蓮竟是開車到史考蒂家,後來史考蒂建議她兩人一起去閒晃。他們先是來到古樹林,在那裡瑪德蓮語焉不詳地說到關於她的生辰,然後又說要出去透氣;兩人遂開車到濱海公路上,在那裡,兩人接吻了,背景波濤洶湧。(中間點)蜜吉仿卡洛塔畫像把自己畫進去要取悅史考蒂卻反而趕走後者,她自己懊惱。史考蒂長夜漫遊,待他在沙發上醒來時,已經清晨,瑪德蓮來找他,講到她的夢境,兩人相約午後去西班牙殖民地遺址。在那裡史考蒂一直逼問瑪德蓮,硬要她想起「前世」或卡洛塔自己的故事,後逼得瑪德蓮登上鐘塔,史考蒂因懼高症無法追上,而眼睜睜看著瑪德蓮墜樓。審判時,法官突出了史考蒂的無能,但最終得到無罪而瑪德蓮是自殺死亡的判決;艾斯特則表示要遠離舊金山。史考蒂作夢、驚醒;蜜吉陪他在精神病院,並且在離開病房後,向醫生表示莫札特對史考蒂無效,因為史考蒂太愛瑪德蓮(且現在還是),蜜吉落寞離開(退場)。出院的史考蒂故地重遊:艾斯特家(但他已搬走,車也賣了),恩尼餐廳(看到又一個跟瑪德蓮相似的女人)、博物館(看畫的人當然也是別人)。在花店外,看著櫥窗中相同的捧花,史考蒂與茱蒂碰到了,他跟蹤茱蒂回家,她暫住在帝國旅館,他鼓起勇氣去茱蒂房間找她,茱蒂出於兩種心理(愛情與愧疚),還是拗不過史考蒂,雖說她主要想把他打發走,好趁機打包遠走。茱蒂回想真正的瑪德蓮墜樓的那一天,想給史考蒂留信,後又把信撕了,像是賭上一把,決定跟史考蒂約會。(第二幕完)恩尼餐廳,茱蒂留意到史考蒂的目光都在「外型像瑪德蓮的女人」身上;飯後,史考蒂向茱蒂提出每天見面的要求,甚至讓她別去工作,但他又不想進一步「做」什麼;他們觀光,共舞,買花(三場的衣服都不同),然後是史考蒂給她買衣服──跟瑪德蓮一樣的衣服──套裝與鞋子。回到旅館,茱蒂控訴,她希望史考蒂愛她這個人,但史考蒂變本加厲,要她染髮、改妝,後來她去了。史考蒂在旅館等她改頭換面回來,結果她只剩髮型不像,史考蒂逼求她把髮型完成,這樣,瑪德蓮像是還魂一樣,兩人接吻時,時空翻轉到殖民地遺址(在這裡也算是一個暖身)並且暗示兩人總算上了床。之後,茱蒂-瑪德蓮開心地換上晚禮服要一起去恩尼餐廳,但她卻失誤地戴上了卡洛塔的項鍊,史考蒂察覺了,遂載她去殖民地遺址,在那裡,史考蒂逼問她,她道出了所有的罪行,但最重要的是,她愛他,否則她早就可以逃之夭夭的;但,當一位修女循聲走了上來,茱蒂嚇一跳真墜樓而死。

 

第七堂:反身性:「賣高分」(2021.01.24)

 

《北西北》:(抽象)幾何的遊戲

 

《北西北》(North by Northwest,1959)長片編號46

把美人計的美人救出來果然還是需要葛倫出馬──雖然他可能困惑:過了十三年竟沒有後起之秀。也許為了「報答」他,片中得建立在「葛倫魅力無法擋」的片情上,從伊芙、槍擊現場的旅客再到醫院裡頭的女病人。就先不管如果他爬窗的那病房不是一個被他迷上的女病人該如何,而是,既然從子虛烏有的誘餌到伊芙都是情報局的人,又為何會有那一場令人印象深刻的玉米田飛機追殺呢?又是誰來殺的?並且,他們中又有誰(包括伊芙)能料得到羅傑能身手矯健逃過一劫?如果是相反呢?這部當然還是得講一下玉米田的段落,然後得講一下劇作上的設計,如何把「空無」當成劇作與場面調度核心。故事重述:羅傑桑希爾一貫忙碌的工作寫照,他給秘書交代許多事項,尤其掛念著要給母親的一條口信。就在他來到餐廳要與人談事,他被兩名男子架走,來到湯森豪宅,迎接他的是范登(他沒說過自己是湯森,但也沒表明過身分),並稱羅傑為「凱普蘭」;羅傑極力證明自己不是凱普蘭未果,被他們(李歐納及那兩位綁他的人)強灌烈酒,再到濱海公路準備製造酒後駕車的意外。幸好,羅傑千鈞一髮自救,被警察以酒駕、盜竊等罪名抓了起來。他打了電話向母親求助。隔天庭審,法官、檢方對於羅傑的說詞深表懷疑,他的母親也是。他們來到湯森家,但一切都跟前一晚不同,酒櫃裡裝的不是酒而是書──而且湯森還在聯合國任職。羅傑帶著母親來到他被綁的飯店,試圖找「凱普蘭」,他們用計進了凱普蘭的房間,明顯房間主人比羅傑要矮小些(這在范登的對話中有暗示過),然而,即使眼前有這些「屬於凱普蘭衣物」,母親仍基本不相信羅傑,怪異的是,在這個「無」的房間內,卻有范登的照片。(理解為:為了讓凱普蘭更為堅實,所以這張照片是故意放的,畢竟,情報局也相信范登可能潛入凱普蘭的房間,要不是這樣,他們如何覺得凱普蘭應該再更矮小一點?至於照片依舊在那裡,想必也是范登刻意保持現場的結果。)一通來找他的電話逼得他趕緊逃離現場,但還是被那兩人追上,但羅傑還是用計逃脫,來到聯合國大廈。在聯合國大廈,羅傑才了解到范登不是湯森,而湯森則被其中一名歹徒暗殺,當然,羅傑成了殺人逃犯了。第一幕完,在這卡夫卡式恐怖的一幕中交代出羅傑身陷的危機,他被迫代入一位「無」的身分;與此同時,范登也相應地成為湯森,只是後者的「想像力」不如情報局那樣能製造出子虛烏有的人物。逃亡開始:第二幕以中情局的「解說」開始,正當觀眾也跟葛倫一樣一頭霧水時,確實需要為觀眾做一點解釋,只是說,這個解釋不僅只是解釋的功能,還有讓觀眾「知情」的作用:觀眾現在清楚知道,桑希爾的確不是凱普蘭,而且,這位廣告人將在中情局眼皮子底下,自力更生,盡可能地活下去。在車站,羅傑硬闖上列車,一上車就遇到了伊芙,她幫羅傑騙了警察。(思考:其實後面為了「翻轉」卻留下不少疑點,尤其伊芙的行徑。比如這趟列車,終究是伊芙、范登與李歐納都在,但羅傑可是差一點就趕不上這車的!當然,我們或能這麼想:伊芙看似也是最後一刻才上車,因此可說是他們正是確定羅傑上車後才上車的吧?)車開了,他一直躲躲藏藏,後來在餐車,再次遇到伊芙。(思考:如果羅傑不在這個時間點來用餐呢?伊芙會一直等在那裡嗎?)兩人用餐聊得起勁,伊芙一股腦兒地「勾引」他,這場戲伏筆後續兩件事,一是伊芙抵擋不住羅傑的魅力,二是羅傑自家品牌的火柴盒(他不說明的「O」字無疑帶有性暗示);並且羅傑拿出火柴的時機,是伊芙暗示要他來她的包間做愛,這時伊芙也順理成章拿出香菸來。警察在不該停留的站上車了,逼得羅傑只能順從伊芙的「安排」。再來就是兩人在車廂內無盡的調情(希區考克自己舉例說到《美人計》的相同處理);從後續發展來看,這場戲極必要,一方面指出兩人後來的離情依依,以及生死相許,另方面也指出或暗示出伊芙也用這種方式「對付」范登的,方才使後者對她如此痴迷。就在這時,鏡頭帶到也在車上的范登與李歐納,這還不到中間點吶!下車後,兩人分頭行動,羅傑去換裝,伊芙則「幫他去跟凱普蘭聯繫」,伊芙的演出在范登出現後有明顯改變,這樣喜形於色的人能順利騙過范登嗎?總之,羅傑根據「凱普蘭」詳細的指示上路了。中間點自然落在玉米田這場戲,因為到了一半,羅傑隱約意識到一些「問題」了,這是在生死交關中得到的頓悟。羅傑駕著可憐的工人的小貨車逃回城裡,這裡可以非常清楚看到希胖的「簡潔」:透過警察打量那輛車,一下子就過渡了他的這段「旅程」。羅傑來到凱普蘭之前住的旅館,才意識到伊芙傳的「話」實際上是刻意置他於死地的;而就這麼巧,伊芙也住在這裡!(思考:為何伊芙要住這裡?中情局的想像力有限?伊芙幫忙打理凱普蘭的建構?)羅傑與伊芙重逢與互用心計,伊芙趁羅傑換衣時離開(羅傑故意),隨後,羅傑從她的便條字跡中得知她的去向。他們一前一後來到拍賣會場,在那裡羅傑試圖挑撥伊芙跟范登的感情,惹怒了伊芙;而在范登標下一尊雕像後,羅傑以大鬧會場得到被捕的機會來設法逃脫范登黨徒的抓補,並且引來中情局頭子不得不介入羅傑的行動:將他從警方手裡接管過來。(思考:歹徒在拍賣會買回重要物品雖成為一種常見設計,但問題也在這裡,為何裝有重要膠卷的物品會流到市面上?總不可能是為了運載膠片而特地買這古董吧?尤其,他們是要利用私人飛機離境,故不存在通關問題……)中情局頭子向羅傑提出合作計畫,羅傑當然是會否定,直到他向羅傑透露伊芙正是他們的探員時,他也就不得不參與計畫。飛機聲音壓過對話,楚浮敏銳注意到,且這比布紐爾早了好多年!第二幕結束。想一想這片主要都是「大戲」串成,要拿來講解確實會很花時間播放影片就是了。從劇作來說,第一幕主事件是聯合國大廈「刺殺」湯森;第二幕前半是讓羅傑認識伊芙,中間點是玉米田,後半則是大鬧拍賣會,並在警車上自行入座「湯森謀殺案兇手」;第三幕則是拯救伊芙(與情報)。來到總統山,中情局頭子說明伊芙的狀況,隨後在餐廳中,羅傑以「放過范登」為籌碼交換伊芙卻被後者當眾槍殺,而實際上,用空包彈射殺羅傑的伊芙,隨後在山裡與羅傑重逢,也是在那裡羅傑才了解到他只是被利用來讓「計畫重回正軌」的工具:實際上伊芙是要跟范登一起搭機離開的。羅傑的抗議是消極的,他一下子就被打暈了。就在距離飛機離開不到一小時的時間內,羅傑成功逃脫,也料事如神地來到范登的窩,彷彿這附近只有一棟建築物似的……就在伊芙到樓上收拾(而羅傑剛好趁機試圖聯繫她──未果)的空檔,羅傑「聽」到李歐納對范登的建言,因為他已經發現伊芙有問題──來自她的槍。(思考:如果李歐納早已發現空包彈問題,其實就不太可能用這麼迂迴、含蓄的方式對范登講話;儘管這把延後登場的槍──會讓它被發現也實在業餘,一如留在房間的便籤──又以另一次延宕來製造出懸念:羅傑如何從槍口下逃脫?)這樣就進入另一次懸念系統:羅傑該如何把這個消息通知到伊芙,所以這裡是關於「物」的場面調度:藏膠卷的雕塑、羅傑的火柴,伊芙的空包彈槍,全都匯集在這一場戲中。後面就是必然的收場:她搶過范登手上的雕像,與逃脫的羅傑會合,但大門被鎖,遂成就了總統雕像間的追捕。最後收尾也極簡潔,羅傑試圖拉起伊芙,下一鏡頭兩人已經在列車的上層臥舖了。真正矛盾在於:這部大概是他美國作品裡頭目前來說情節最不禁推敲的,可是卻可能是我前五!

 

《驚魂記》:必輸的「二對一」遊戲

 

《驚魂記》(Psycho,1960)長片編號47

書中講說他一度也覺得砸鍋,那這直覺還是挺準的。這次的一個微小的發現:開場時山姆的裸露其實是有必要的,這讓人能理解他後來去到旅館時的勇氣,以及他制伏諾曼的力量。故事重建:瑪麗安厭倦與山姆這樣偷偷摸摸的約會。房仲公司,老闆帶了拿著四萬現金要來買房(給女兒)的卡西迪過來,他還向瑪麗安調情,老闆讓瑪麗安將錢拿去銀行存著,瑪麗安順便請假。瑪麗安打包,貌似有點猶豫不決,但她還是開車上路了;臨出城時,被老闆看到了她。上路,天色暗,疲倦。天亮,警察叫醒她,她倉皇駛離,警察跟了一陣後開出交流道。瑪麗安換車,警察在對面盯著。再次上路,瑪麗安想像大家的對話(聯想《慾海驚魂》),每一次「正反打」時間都在推進。下起雨,視線不良,看到貝茲旅館招牌,駛進。(第一幕完:很明顯是「錯誤抉擇」)入住;安頓(主要處理贓款);(貝茲太太聲音)共進晚餐,標本話題-瑪麗安萌生悔意;回房,偷窺;瑪麗安在算帳(可能盤算自己歸還了這七百元之後還剩多少),洗澡,被殺。(中間點:排水孔與瞳孔疊印)善後。萊拉來找山姆問瑪麗安下落,隨後偵探阿伯蓋斯也來了,說明原委後,阿伯蓋斯上路。阿伯蓋斯對諾曼,他察覺疑點;阿伯蓋斯打電話給萊拉說明他的發現並表示一個鐘頭後回去;阿伯蓋斯重回旅館,進貝茲家被殺。為安撫焦慮的萊拉,山姆也出發。來到貝茲旅館時,諾曼才剛善後完。山姆回來說沒有收穫,遂決定找副警長錢伯斯;錢伯斯告知諾曼母親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於是可以順理成章地依照慣例將警方排除在外)。(第二幕完:為了「解決」瑪麗安的錯誤抉擇,萊拉和山姆被迫得再次來到貝茲旅館;只是,他們毫無頭緒,尤其是知道諾曼母親已死……)諾曼將「母親」抱到樓下。教堂外,錢伯斯將他的情報告訴山姆與萊拉,萊拉不死心,他們上路了。入住;搜查;山姆拖住諾曼,萊拉闖貝茲家(萊拉翻到一本書,但不知道她讀的啥);諾曼被山姆激怒且意識到萊拉闖入他家,他將山姆擊昏跑回家;萊拉留意到地下室似有什麼,在那裡發現貝茲太太乾屍,千鈞一髮時,山姆趕來制伏諾曼。心理醫生解釋諾曼心理;諾曼裝溫馴(內心旁白是母親聲音)。拖出沼澤中的車。

 

《鳥》:當鳥不再是鳥,土也不再是土

 

《鳥》(The Birds,1963)長片編號48

在主題上確有延續性:《驚魂記》的鳥來到《鳥》,瘋癲則從《驚魂記》經過這部再延續到《豔賊》。開場時的「無始」隱喻全片。故事:在鳥店,梅蘭妮來取她訂的八哥,遇到了米契,後者認識她,但講起話來神秘兮兮。梅蘭妮調查了米契的身分與住處,買了一對愛情鳥來準備給他「意外」,在港邊居民指點下,梅蘭妮先去安妮家問到米契妹妹的名字(凱西),再到米契家把鳥放了,回程時,米契發現了她,而她也在靠港時被海鷗攻擊。在餐廳療傷時,米契的母親來了,母親一看到梅蘭妮印象極差,但米契還是邀她留下來吃晚餐。(第一幕完,31分鐘:那位擔心受怕的母親估計也講出了觀眾的心聲,是梅蘭妮帶來災難!因此米契把她留下便是最壞的打算)梅蘭妮暫住在安妮家,晚上去米契家吃晚餐(母親的抱怨),凱西很喜歡梅蘭妮,但離開前還是有點不悅。梅蘭妮回到安妮家,聊到安妮與米契的舊情,後來米契來電邀她留下參加隔天凱西的生日派對。在派對上兩人溜到一邊聊天,但聊到梅蘭妮的母親時,氣氛僵了,當他們回到派對上,鳥開始攻擊他們。當晚,另一些鳥從煙囪溜進來攻擊他們,他們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後來警察來覺得他們大驚小怪(再次把警察排除在外)。隔天,母親送凱西去上學順便去佛西特農場,在那裡,她發現被鳥殺死的佛西特,匆忙趕回家。(進佛西特家算是中間點:鳥不但傷人,且會殺人!)米契被警長叫去佛西特家,聊起往事的母親則迂迴請梅蘭妮幫忙去接凱西。在學校外等凱西出來時,梅蘭妮留意到逐漸集結的烏鴉,遂跟安妮一起安排孩子們避難,出學校後,烏鴉還是開始攻擊孩子們。後來在鎮上餐廳裡頭,人們(鳥類專家、漁夫、流浪漢)爭論起鳥到底會不會傷人之事,然而,在米契與警長跟他們會合後,鳥還是再次主動攻擊人了,引爆了加油站(這時有鳥的主觀視點),一位絕望的母親控訴梅蘭妮是女巫引來鳥的攻擊。在鳥暫時緩和後,米契帶梅蘭妮去找安妮接凱西。(第二幕完:這樣兩幕都是結束在餐廳的戲結束)最後一幕,先是發現安妮死亡,最後就是一整場在米契家的戲:先是將家釘牢,再收集足夠的木頭,晚上也的確經歷了一場攻擊,緩和後,夜深了,大家都在客廳睡了,梅蘭妮彷彿聽到振翅聲,發現鳥已衝破屋頂,梅蘭妮當然被攻擊了,倒下了,還好米契跟母親及時趕到把她救走。這時天已破曉,他們小心翼翼地走出來,開車離開了。

 

《豔賊》:年少與無知

 

《豔賊》(Marnie,1964)長片編號49

開場配樂在《盧米埃爾與四十大導》中勒路許那段使用了而在那段短片中,勒路許一直在攝影機旁叫喊「熱情點!熱情點!」看來,他除了「致敬自己」、回顧影史之外,也以此致敬希區考克──整部片重複這首配樂也到了近乎病態的程度了吧……偷錢的女主又叫「瑪麗安」了(後來發現是她的其中一個化名)。在一定程度上來說,希區表面上貌似「支持」精神分析,實際上卻是拿精神分析「取樂」。故事:瑪妮(此時叫瑪麗安荷蘭)拿著裝了鉅款的黃包包在車站,老客戶馬克拉特蘭剛好來了,無意間得知公款遭竊的事件。瑪妮先是採買了一番,染了頭髮(此時觀眾總算看到海爾德的臉),再把之前各種行頭捨棄;在「看望」她的馬弗里歐之後,回到巴爾的摩家,在那裡她換掉了鄰居送的紅花換上白花,並且與小女孩潔西(母親幫忙帶的鄰居孩子)爭風吃醋,她給母親買了些東西,談話間聊到瑪妮似乎在一位把她當作女兒看待的百萬富翁底下當私人秘書;然而,瑪妮與母親之間似乎存在什麼,母親對她很是漠然(見《鳥》的設定);後來瑪妮在樓上睡覺時做了同一個惡夢,母親則以陰影現身在門口喚醒瑪妮吃晚餐。瑪妮又在找工作(行竊對象),她來到拉特蘭公司應徵,馬克看到她後,就指示經理錄用她;這時馬克的小姨子莉兒也來到辦公室,與馬克狀似親密,至於瑪妮,則一直觀察保險櫃的打開方式。一天,瑪妮被紅色的墨水印嚇到,馬克似乎了解了什麼;再一個週六馬克特地請瑪妮來公司加班,但瑪妮被打雷嚇到,工作暫停,在慌亂中馬克吻了瑪妮。(第一幕結束:馬克所做的錯誤抉擇:陷在瑪妮的魅力中)雨中的車上無意間因賽馬播報,馬克得知瑪妮喜歡馬,他們來到賽馬場,在那裡,有個男子用瑪妮的其中一個化名叫她,當然,她否認認識該名男子。他們來看其中一匹馬,但因為騎士穿的紅色點,又引起瑪妮不舒服。總之,馬克帶瑪妮回家見岳父,莉兒不悅;他們則在馬廄接吻。瑪妮出手行竊(這一場無疑又是大型懸念現場:她在偷的時候,打掃阿姨進來──所以使用全景──而後,雖然她成功偷了,但她放在口袋裡頭的高跟鞋掉了下來!卻沒有被掃地阿姨發現;理所當然,這裡安排了一名男子走來,用很大的聲音跟阿姨講話),後來,她以為她一如既往地成功擺脫了,馬克卻來馬場找上她。在她的旅館房間裡,馬克拆穿了她的偽裝(部分),他載著她回城,經停餐廳時,馬克繼續想從瑪妮這裡獲得的是她並非自願這樣的答案,未果;重新上路時,他迂迴向她求婚。很輕快地,他們在家中悄悄結婚了;而律師與莉兒兩人對這門婚事表示懷疑。(中間點:疑點漫出,且另一個女人──莉兒──介入),莉兒在馬克抽屜的記事本發現斯特拉特的名字。船上的蜜月並不順利,瑪妮抗拒被馬克「觸碰」,相敬如賓地過了幾天,總算馬克強行脫下她的睡袍,應該暗示兩人發生關係,馬克醒來時發現瑪妮不在床上,他四處找,在泳池內發現溺水的瑪妮,他將她救起。回到家,兩人分房睡。隔天,馬克與瑪妮在門口的對話被莉兒聽到了,隨後,瑪妮給母親打電話時也被莉兒聽見。待馬克將馬兒弗里歐帶回家、瑪妮馬上開心地將它騎走時,莉兒向他稟報她所知的情報。後來,馬克託人調查瑪妮母親,得知了當年家裡發生的罪行。馬克試著跟她玩起「醫生遊戲」,效果有限,她抗拒著。莉兒幫忙辦的宴會,邀請來斯特拉特夫婦,瑪妮驚慌失措,回頭就打包想走人,被馬克攔下,他想著如何幫她解決問題。(第二幕結束:絕境應該就是他們該怎麼解決瑪妮的問題,一走了之絕對不是辦法)騎馬狩獵活動,在看到領路的騎士之紅衣後,瑪妮爆走,在衝撞了牆之後,弗里歐倒下,瑪妮試著跟屋裡的人借槍殺了弗里歐,在趕來的莉兒幫忙下,她才借到槍了結弗里歐。恍惚中,瑪妮拿著槍回到公司,再次試著卷款潛逃,但打開保險櫃的她竟無法伸手去拿錢,馬克還來幫她一把。馬克終究是把她帶回她家去找她母親,試著釐清事情的真相,以及瑪妮的「病因」,總算,在打雷的助陣下,瑪妮用小女孩的聲音講話,這才逼得母親講出實話:當年靠賣淫為生的母親,有一熟客試著親瑪妮(為了安撫她),瑪妮抗拒,加上母親爆走打傷熟客,後來演變成瑪妮誤殺熟客的結局;母親順勢講起瑪妮的身世。最後講完後,馬克帶著瑪妮離開。

 

第八堂:希區考克與電影的危機(2021.01.31)

 

《衝破鐵幕》:對付「方法派」演員的良方──遠景

 

《衝破鐵幕》(Torn Curtain,1966)長片編號50

影片第三幕這個逃亡過程中,一次次設計新的「有人逼近」實在有點審美疲勞;並且我也屬於那種覺得希區考克無疑有在重複自我的嫌疑卻又被他自己否決掉的批評者;誠然,希區基本是在幾個通則下,尋找屬於該片的片情與處理方式,嚴格來說,確實很難「重複」。總之,這部片基本來說也不能算有冷場,且能說是都在他的掌控下完成的。故事:船上,先是餐廳,用餐的人冷到鼻涕都要凍僵了;而麥可‧阿姆斯壯跟莎拉‧薛曼在床上打得火熱,看來是沒有供暖,可以有好藉口待在床上;但總之,兩人是聊到關於之後幾月幾月要結婚的事。這時有船員拿電報給麥可,麥可說是搞錯人了,但稍晚他又跑去傳達室看電報,並且回了一封;就在他等電報時,卡爾‧曼弗雷德出現,稱與莎拉約好用餐但她沒出現(這裡,乃至稍後在哥本哈根時都像是要設計成卡爾對莎拉有好感;當然好感最終還是有,但是他更重要的目的是帶著麥可「投靠」東德;也許是刻意「向觀眾」製造出兩人並不熟的假象,畢竟這是麥可的一貫伎倆)。在旅館(希區考克在旅館大廳出現,抱著嬰兒,他從右手換到左手),莎拉幫在洗澡的麥可接電話,說是訂的書到了,莎拉沒等麥可洗澡出來,就自己要去取書。在大廳遇到卡爾,卡爾再次向莎拉提起用餐的事(莎拉將餐會改到晚餐,卡爾說「也許吧」,這也符合後續發展),希望跟莎拉改約;待莎拉來到旅館門口,沒問到怎麼去書店,卡爾又出現了,表示願意帶她去。到了書店,書店「老闆」將書交給莎拉時瞥見在旁邊觀察的卡爾繼而請店員將「英文的聖經」放到儲藏室,並且「為他禱告」。至此,卡爾比較像是間諜,且還迷戀莎拉(在去往書店的路上,卡爾問莎拉是否很喜歡麥可,莎拉回答說他們是未婚夫妻,卡爾露出為難的表情——要是按照後來的發展,這裡的反應是OK的)。再來就是小小的誤導鏡頭,特寫著莎拉手上的書,但是原來她已經來到麥可面前——當然我們也可以說是「簡潔」但總之對希區考克來說,如果重點是物,就該特寫它;或說,因為特寫它,提醒觀眾重點是物。麥可被服務人員叫去,莎拉留意到他似乎收下了什麼票;隨後麥可又說要去寄放書,但實際上去了廁所讀訊息——讓他去接觸一個π組織。然後莎拉跟麥可用餐(按莎拉有這麼多用餐約會來看,這應該是早餐吧),麥可表示下午要動身去斯德哥爾摩,莎拉覺得麥可有隱情、有二心,難過離去。本來想去買機票回美國,但是順便問了去斯德哥爾摩的飛機才發現麥可根本是要去東柏林!飛機上,麥可留意到莎拉,他赤聲嚴厲地要莎拉一落地就趕緊搭飛機回美國(旁邊坐的就是後來很搶戲的貴婦人)。飛機落地時,莎拉意外看到卡爾,卡爾同樣意外看到莎拉,問麥可「她知道了?」下飛機時,貴婦人以為飛機外的記者是要給她拍照,實際上是給麥可,莎拉隱約了解到麥可要背叛國家。後來國家安全部的亨利西‧傑哈德接待麥可,還有負責麥可出行的格魯馬克(他從出場時就與那個失靈的打火機形象緊密不分;傑哈德拿出古巴雪茄招待麥可),傑哈德問到關於莎拉的事,麥可說讓她自己決定要不要留下來,傑哈德說給她一晚考慮,隨後就讓麥可去開記者會,會上,麥可的發言一直很在意莎拉,因為在莎拉眼裡他就是要當叛國賊。去往旅館的車上,格魯馬克試著與麥可套近乎未果。(第一幕結束,這裡是強調視點要轉移到莎拉這裡,調度的是觀眾對莎拉的同情,並且也以此強化麥可變節的懸念張力)房內,莎拉與麥克爭執(象徵衝突的開始),麥可與卡爾去用餐,留下莎拉,隔天,卡爾來找莎拉問候她,順便帶了麥可的信給她,上面寫著「我去散步。回家!」視角再回到麥可,他出門後試著甩掉格魯馬克,當然這裡有不合理之處,就是麥可第一個目的地是博物館,但是他怎知道格魯馬克會跟蹤他呢?畢竟他是在發現格魯馬克跟蹤他之後,才匆忙地在甩掉格魯馬克之後招計程車去到農莊。當麥可在地上寫下π圖標給農婦,她向麥可指向一位農夫,這位始終沒名字的農夫就出現兩次,這次與第三幕的萊比錫(在那裡給麥可安排最終的逃亡計畫;在這裡他讓麥可去找一位寇斯卡,在萊比錫則讓他去找雨果;稍早前他們是去郵局找艾伯特),總之,在這裡主要向觀眾解釋麥可的行動,實際上是愛國的,他是利用他的專業來竊取林德特教授的研究成果。有必要在此向觀眾揭示出麥可真實行動,這是為了讓隨後他跟格魯馬克的衝突得到解釋,並且也會讓觀眾為他緊張,畢竟他本來就不是專業的特工,所以麥可跟農婦很費勁地才好不容易殺了格魯馬克(這場戲中有再次凸顯打火機,不過沒有更多作為了,它僅僅象徵格魯馬克的死),且他還沒時間協助農婦將格魯馬克埋了。一回到旅館,麥可又被帶往安全部,讓觀眾又緊張了——「殺格魯馬克的事這麼快暴露了?」不過實際上是莎拉決定加入他們,可見這份愛多深,這會影響觀眾,或說激發更多的同情,尤其是觀眾才剛得知麥可的行動真相,這時,懸念會向兩個面向發展,一是莎拉什麼時候才會知道麥可的真相,二是麥可要怎麼樣同時瞞過兩邊人,既然他不願意莎拉知道真相(這是為她著想);不過也是在這裡,安全部的人得知格魯馬克失蹤了,他成為第三面向的或者說是與第二面向懸念會合,因為這裡不只是麥可要怎麼隱瞞的問題,而是有個時間限制迫近。也因為意料之外的格魯馬克之死,使得寇斯卡也提前行動,跟麥可接觸,並且提醒他時間不夠了;順帶帶來了關於林德特教授的相關訊息,他可能人在列寧格勒。就在這場接觸後,緊跟著就是計程車司機從報紙上看到格魯馬克失蹤的新聞,向安全部回報麥可去過農莊的事情。(這裡是中間點,強化第二面向的懸念,這也會讓第二面向朝向第一面向靠攏與匯合:如此才能稍稍為麥可紓壓,但同時增加第二面向的強度,因為莎拉會從情感面參與這條弦)這個中間點也必然需要在此出現,且對應到希區考克訪談中所言,他刪掉麥可在餐廳吃飯時遇到格魯馬克弟弟的戲,因為這一場戲勢必要放在中間點之前,但卻有可能破壞了這個布局,因為如此一來就勢必要增加後半場的篇幅,而這就真的會如希區考克所言,為了片長考量;另一方面,按他說法,本來後面公車戲應該也會更長。總之,這場是一個「測試」,用的是「程序邏輯」——由於麥可現在有安全性嫌疑,所以不得發言,這種扭捏的情境當然還是能加強緊張度,同時也向劇中人施壓,尤其是林德特,而這也是麥可希望達到的效果,因此這裡的張力又是雙重的,一方面是觀眾擔心麥可被拆穿,二又是希望藉此誘引教授。但無論如何,這樣的設計,能順理成章地變成要推派莎拉上場,而這又是另一環張力,因為不知情的莎拉有可能向林德特說出計畫的全貌,而這又是觀眾不樂見的。所幸,莎拉的反應一以貫之,她無法「叛國」,這也成了匯集的關鍵時刻,因為兩人,尤其麥可正在承受加倍的壓力,必須化解莎拉這邊分化的拉力。因此他們來到公園,麥可在卡爾聽不到的地方(《北西北》裡頭的飛機引擎手法)向莎拉坦白了竊取情報的真相。然而,緊跟在兩人的吻後面的是安全部的人(傑哈德)在農舍裡看到被扯斷的電話線。晚宴,農舍調查順利過渡了時間,藏起研究發表的情況,因為那還不是目前的重點,而是後來麥可與林德特之間的「交鋒」才是,所以直接跳晚宴,在這裡給觀眾一點「希望」,畢竟林德特很開心,然後是寇斯卡再次來警告麥可要提前行動,隔天給他們安排了逃脫的方式,進而再埋下麥可與林德特交鋒的伏筆,並且在這裡可以看到前面努力將卡爾對莎拉有好感這個情感面立起來的用心有了回報:他是(在遵守程序邏輯的前提下)多麼擔心麥可與林德特單獨談話,怕被竊取情報,但同時確實有點無法拒絕莎拉的邀舞,尤其是林德特還慫恿他;豈料,林德特不在下班談工作。深夜或清晨,安全部挖出了格魯馬克的摩托車。一早,在寇斯卡的醫務室,她們還在等麥可,殊不知麥可正在向林德特討教。麥可終究還是成功得到教授的秘密。接著是他該怎麼去和莎拉會合。千鈞一髮中,寇斯卡帶著他們騎自行車離開,來到一棟建築,在那裡有雅各布領著他們上一輛前往西柏林的公交車。(第二幕完,由於有公車這場長戲,使得第三幕顯得比較龐大,但也算合理,或者,想成是兩幕的漸層)公車上首先設計了一名婦人的反對,這是內在衝突,外部衝突先有警察查車,再有搶匪,後有協防士兵,甚至還有行動困難的老婦要上車,當然還有緊隨在後、甩都甩不掉的真正公車不斷靠近——這裡無疑掩飾了另一種情況是,為何查車不查它?搶劫不搶它?因為這些使得雅各布專車耽擱的原因都沒有影響到後面那輛。總算到了萊比錫,士兵一發現大家鳥獸散時,二話不說就開槍了;而麥可他們則是頭也不回走了。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去一家郵局找艾伯特,被一位波蘭女人庫史尼卡伯爵夫人聽到,她主動幫忙麥可,但作為交換,她希望麥可可以當她移民美國的擔保人,這就是後來在咖啡廳的戲——這場戲有俄國菸作為與古巴雪茄乃至格魯馬克打火機呼應的作用。總之,他們來到郵局,那裡的人拖拖拉拉,搞了半天,郵局人發現了麥可,找了警察過來,那位艾伯特才遞交了一張紙條給他們,警察追了上來,波蘭伯爵絆住警察,他們才成功逃脫,來到紙條上暗示前往的旅行社。在旅行社對街,那位「農夫」又來了,給他們安排逃亡路線,先是到劇院看芭蕾舞表演,並且從那裡雨果會協助他們離開。當然,事情有這麼順利就好了,舞台上的芭蕾舞者一邊跳一邊注意到麥可,所以在她下場後,就跟舞台經理回報,他們趕緊就報警了——這裡無疑是與計程車司機呼應,並且伏筆最後在靠岸時,那位貴婦通報的行為,再一次,表現出德國人的團結,參考《救生艇》。最後,在船靠岸時,那位貴婦看到雨果對著兩只竹籃用英文喊話說「祝好運」,然後貴婦便告發這件事,船上、岸上兩種叫嚷,最後是警察索性向籃子開槍,這才發現裡頭確實只是一些道具(但剛剛是兩名大漢扛得很辛苦呢!)真正裝他們倆的籃子已經打開,雨果帶著他們一起跳海游上岸——又是這種技法,但我們得想,在「這種類型」影片中,這種設計屬於常態。最終,貴婦希望一位攝影記者能拍她,但他實際上還是要來拍麥可的,他在休息室找到了在數錢的雨果,以及在烤火的麥可和莎拉——首尾呼應。

 

《黃寶石》:一朵花開給三個人:她、他、我

 

《黃寶石》(Topaz,1969)長片編號51

片長是希區之最。與楚浮描述的一些細節不同,尤其是結局,可能最終流通的是這一版吧。片頭字卡壓在蘇聯閱兵的影像,一個字卡說明一位KGB要員打算趁(在丹麥)旅遊時逃到(投奔)美國。影片第一大段便在處理庫舍諾一家人怎樣在監視的情況下,在雕塑工廠中避開大使館來的人,跟美國情報局的人麥可諾德史創聯繫,後者安排他們離開,雖說發生一點小插曲──女兒塔瑪拉上車前跌了一跤;不過受傷的女兒到了美國之後,倒是比父母對於生活在美國更興奮與期待。與此同時,法國方很在意逃去美國的俄國叛徒是誰,遂請安德烈德維侯去美國明察暗訪。於是,就在麥可等情報局高層再向波里斯庫舍諾探問他所知的俄古情報時,安德烈打電話來邀麥可一起用餐;對此,麥可的太太妮可兒不以為然,因為她成天擔心安德烈的安危。當晚,麥可與安德烈的對話可知兩人常態性地彼此交換情報(片中似有隱誨地提到語境背景似乎是因為一次行動或意外,美國情報局人員一下子損失慘重:多位特工喪生,這可能也是妮可兒擔心的原因──實際上指的是與古巴情勢加劇的「豬灣事件」)。就在軟硬兼施下,波里斯放下心防,向情報局供出重要情報:古巴人瑞可帕拉與俄國簽有協助備忘錄,裡頭載有俄古的重要協定是庫舍諾不清楚的,但可以從瑞可的秘書尤萊伯那裡取得文件,只是這位秘書厭美。安德烈與妮可兒回來法國,女兒米歇爾與女婿弗朗梭瓦來接機,不過,他們很快就會意外麥可竟出現在他們家,麥可來尋求安德烈的協助,去收買尤萊伯,恰好身為為記者的弗朗梭瓦還會畫人像,並且更恰好的是他畫的素描裡頭就有尤萊伯。(第一幕完:儘管早先情報局提到過「黃寶石」這個名字,但在這裡還沒有進一步發展;不過這裡先丟出另一個賣高分,即備忘錄的條款,而這個文件之後會先帶出古巴段落,繼而再在法國與黃寶石這第二個賣高分會合。而在這裡,在庫舍諾供出文件之後,是安德烈接下了翻拍文件的任務才開啟了第二幕;並且在此,所有在第三幕涉入黃寶石線的主要「正派」人物都登場了)第二幕伊始就是先處理第一項賣高分(情報):安德烈請杜布瓦去執行這項任務,他們很快來到瑞可所在的飯店,杜布瓦假裝是記者要採訪瑞可,以支開瑞可的注意,讓尤萊伯有機會拿到瑞可的皮箱(但,庫舍諾不是說尤萊伯那裡也有文件?)而後,在拍得文件後,瑞可發現皮箱消失,遂來找尤萊伯,杜布瓦情急下從樓上躍下,掉在雨棚上,逃脫,故意跟安德烈撞個滿懷,趁機將相機交給安德烈,瑞可的副手厄南德斯還把安德烈扶起。經過省略,安德烈了解到俄古備忘錄的內容,決定趕赴古巴收集蘇聯在古巴建置導彈的情報,妮可兒對於他要去古巴很是反對(豬灣事件在此被提出),除了擔心安德烈的安危外,還提到胡安妮塔這個名字,覺得安德烈跟這位「間諜」有私情。挺有趣的,在轉往新的舞台之前,是以這種方式來置入一個情感因素來預告新的舞台的基本氛圍:胡安妮塔如果沒有這個「情感」支柱,她會願意冒險幫安德烈(美國/法國)收集、提供情報嗎?與此同時,也預示了她在行跡敗露的情況下仍不願意離開古巴的理由。安德烈以商人身份來到古巴便直衝胡安妮塔住處,毫無意外地瑞可也在那裡。安德烈當瑞可的面送了胡安妮塔一個禮盒,當然,在希區片中不會有無故出現的東西,這個禮盒顯然也有待拆解,一個詮釋符碼。待瑞可一走,兩人相擁,對話中道出兩人(三人)關係的前因後果。夜晚,安德烈裸著上身、胡安妮塔穿著睡衣,在明度很低的房間裡,安德烈為胡安妮塔「拆」禮盒:裡頭都是偷拍古巴導彈的設備。(中間點)胡安妮塔的「手下」準備好「野餐」物品,準備去港邊拍攝。而他們敗露形跡的原因是海鷗叼走他們的麵包!在被士兵攔下並且因為女子流的血而被帶走前,他們已經將相機藏在路邊欄杆裡頭,一位農夫經過取走,後者用把相機裝在雞的肚子裡送到胡安妮塔家,這裡也是他們從事情報工作的基地。集會上,厄南德斯認出台下觀禮的安德烈(這可得多好的眼力!!)隨後,不速之客瑞可打斷了安德烈與胡安妮塔的晚餐,表示要安德烈隔天一早便離開古巴,看在胡安妮塔的面子上,瑞可不殺他。隔天早上,胡安妮塔的手下向安德烈(其實是向觀眾)解釋膠片放置的地方,胡安妮塔則交給他一本讓他上飛機再讀的書。與此同時,在嚴刑逼供下,那兩位「野餐」的特工供出了胡安妮塔,瑞可遂趕到胡安妮塔家,並且發現沖洗照片的暗房,似乎證據確鑿,與此同時,一通由機場打來的電話,說從安德烈行李找到刮鬍刀片,瑞可的手下向瑞可解釋間諜們如何將膠片塞進刀片(一如早上胡安妮塔的手下解釋的那樣)因此還沒等海關回報是否找到膠片,瑞可便槍殺了胡安妮塔(她倒下時像朵盛開的花,她的精神被美化),隨後,海關又說沒找到膠片;就在瑞可木然地走向門口,又一通電話響起,是安德烈打來的,安德烈此時得知胡安妮塔已經遇害。(這場戲可以講解)飛機上安德烈才看到夾在書封面裡的膠片。回到美國,妮可兒已經回巴黎,而安德烈此時的處境也不利,法國總部將他召回,他可能要想辦法解釋這趟古巴行的具體行動。至此,俄古的機密已經被美國掌握,這個文件賣高分的作用也用盡,第二幕也告結束:安德烈的絕境,家庭破碎且還面臨叛國罪的審判。(第三幕開始)片中刻意醜化庫舍諾,因為在合盤脫出他所知的情報後,現在很享受美國給他的優渥待遇,人也變得滑頭。不過,他之前只算講出一半的情報,另一半情報則是關於「黃寶石」的情報,這是一個俄法情報網,與庫舍諾(法國方並不知道是誰叛逃)接頭的是亨利賈黑,不過這裡沒有講得很明:偵破黃寶石組織對安德烈有何好處?總之,庫舍諾建議安德烈別回國,應該該他一樣留在美國享受,但安德烈還是要回去。舞台於是來到巴黎。第一站就是到賈克葛洪維爾的豪宅,妮可兒也在那裡;安德烈請賈克在他去見總將軍之前幫他召開一場秘密會面,把幾個他懷疑跟黃寶石有關的人,或者希望能獲知關於黃寶石情報的人約在一起,當然包括了亨利。席間,安德烈確定亨利確實如庫舍諾所言,是黃寶石組織成員。不知隔了多久,應該是不久之後,但看起來還以為是密談結束後亨利搭計程車去另一個隱密的地方,而在這裡,其實是賈克的另一個窩藏之處。亨利在那裡跟賈克說出他的擔憂。在亨利離開後,妮可兒緊接著來到,兩人在路口打了個照面。妮可兒在與安德烈離婚後(這一行動是藏於片外進行,不被強調的)似乎要投靠到賈克這裡。安德烈派弗朗梭瓦以採訪名義去找亨利,他一邊畫亨利的肖像一邊採訪,但被亨利察覺他的用心,當弗朗梭瓦坦白是安德烈派他來時,兩名男子來到亨利家,弗朗梭瓦給安德烈的電話被切掉,遂與米歇爾趕去亨利家,發現亨利已經墜樓身亡,弗朗梭瓦的素描本則留在現場。安德烈與米歇爾帶著素描本來到妮可兒這裡,妮可兒從素描本中看到亨利,明白了賈克才是黃寶石的高層領導(這說明為何他混得這麼好),所幸弗朗梭瓦才受了一點皮肉傷。機場,麥可如之前計畫的那樣,與代表團一起來到法國,安德烈向他說明了賈克的身份;在圓桌會議時,賈克被排除在會議外。機場,安德烈搭上往華盛頓的飛機,而賈克則搭上飛往莫斯科的。片尾字卡印在凱旋門上。

 

《狂兇記》:真相的指標

 

《狂兇記》(Frenzy,1972)長片編號52

算是希區的「迴光返照」?不過,按楚浮的報導,希區對這部片的信心還是很不夠的,也許如此,在這部片中希區的露臉時間之長可能僅次於以剪影現身的《伸冤記》。故事:影片開始於「漂浮」在泰晤士河的空拍,正片始於河邊的演講,市長向市民與旅客介紹泰晤士河的整治,就在此時,人們發現了河上的浮屍。鏡頭來到酒吧,理查正在打領帶,款式與浮屍脖子上那條接近,老闆福賽看到他正在喝酒,於是指控他偷喝店裡的酒,兩人起了激烈爭吵,此時女店員巴茲也加入戰局,當然,身為理查女友的她,是站在理查這邊的;總之,理查一氣之下辭職不幹。過街遇到水果商波布,對話間提到理查前妻事業順利,波布還問理查需不需要一點錢應急,自尊心強的理查婉拒,但接受了波布給他的葡萄以及關於賽馬的情報。然而,再去買醉(店裡都在聊連續姦殺案)的理查沒有錢去賭馬,還將葡萄踩爛,這才來到前妻布蘭達的婚介所,在那裡他在秘書面前表現粗魯,布蘭達讓她先下班,她離開前也聽到理查與布蘭達的激烈爭吵,甚至在理查用力拍桌時停頓了一下。然而布蘭達大概還是心疼他,帶他去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儘管理查依舊表現粗魯與憤怒,布蘭達還讓他進屋坐了一會兒,並且偷偷塞了點錢在他外套口袋裡,而在軍隊救濟院睡覺時,隔壁床老頭想偷他口袋裡的錢,理查也才了解是布蘭達給他塞的錢。隔天,波布再次來到布蘭達的婚介所,並在那裡勒斃了布蘭達。他揚長而去後,理查來到,大概是想向布蘭達致謝,但敲門未應,他便離開,而秘書正好看到理查離開,上樓後,鏡頭等在樓下聽她尖叫。(第一幕完:雖說這次的佈局看來,波布行兇這場戲很長,使得分幕必然後延,不過也只能是在「理查被誣賴」這個基礎建立後才能結束第一幕,隨後的發展也就很容易理解了:一來波布的形象被翻新,而理查則進入「被冤枉的人自證清白」的回圈,不過,這部片的處理不太一樣,雖說依然壓制警察的才幹,但卻給警探提姆歐克斯福德加了不少戲)第二幕的衝突是從理查請巴茲幫他收拾衣物開始;秘書向警方提供的線索都將兇手指向理查;理查與巴茲來旅館開房,理查急著請旅館幫忙清洗他的衣物;報紙刊登出布蘭達命案的嫌犯描述,即是理查,旅館門房認出嫌犯正是理查,遂打電話報警;當警方趕來,理查已帶著巴茲逃離;理查在光天化日下,向巴茲解釋來龍去脈,巴茲相信他,強尼自公園旁的住所認出理查,下樓叫住理查,帶他回家;不過強尼的律師老婆荷蒂非常反感理查,且完全不願收留理查,但總之,強尼除了收留理查,還建議他們搭船去巴黎幫他經營一間酒吧。到理查留在強尼波特家算是中間點:從情理(巴茲、強尼)上來看,人們是相信理查,從法(荷蒂)的立場看則是反對的。後半的發展,先是介紹出歐克斯福特警探,他正在享用一頓「尋常」的早餐,他接到福賽打來的告密電話;不過福賽以為已經遇害的巴茲卻出現了,但是與福賽一言不和,巴茲決定離職(當然,前提是有波特提出的建議),波布隨後追上她,說是要提供住處給她留宿一晚,但,巴茲這就被帶到他家遇害;歐克斯福特老婆又給他煮了一個黑暗料理,並且分析說兇手絕非理查;深夜,波布將巴茲打包扔到馬鈴薯貨車上,但發現他的領帶針被巴茲扯下,他便回去找領帶針,於是上演一場在貨車上辛苦取下領帶針的戲碼;後來,波布總算下車了,而露出屍體的貨車被警車攔下。(要是按照工整原則來說,這裡算是第二幕結束,這樣第一幕結束在布蘭達被殺,第二幕結束在巴茲被殺,就顯得很合理了:都跟理查脫不了關係;人們大概都懶得去追查之前的那些與他無關的案件,事實上,影片對開場的女屍也沒有太積極去追,也許暗示在這種連環殺人案為背景恰給像波布這樣的人起而效尤的榜樣)如果按這樣的分幕法,第三幕開始時,荷蒂以其說服力告知他們無法當他不在場證明的證人,這讓理查陷入危機(雖說這算是bug,畢竟此前關於布蘭達命案的嫌犯描述並沒有直接指名道姓,因此如果波特夫婦願意,完全可以脫罪的),但更大的困境在於理查來找波布,波布利用「時間差」,將巴茲的衣物放到理查的行李中(於是理查差一點打開衣櫃最下層也能成為小懸念系統),理查因此被定罪,被判了不少於25年的刑罰,理查在被收押時的怒吼迴盪在歐克斯福特的腦海裡;歐克斯福特先是請攝影師遠遠拍下波布的照片;再拿著照片去婚介所,果不其然,秘書認得這位「糟糕」且被列入黑名單的「羅賓遜」;與此同時,理查故意在獄中跌倒受傷住院;歐克斯福特又一次晚餐,依舊是暗黑料理,妻子關心案情發展,探長表示已派人去卡車停留的那個休息站,隨後,部下來了,證實當晚渾身灰的波布確實進店消費過;而毫不知情的理查,正與病友們合作演了一齣逃亡記,他駕著偷來的車開往波布家;來到波布家,門沒鎖,開了門進去,理查拿著工具死命往床上敲,當他掀開被子,下面躺著又一位遇害女子(這裡總算呼應開場),探長剛好抵達,理查愣住,就在此時,他們聽到樓梯間傳來的聲音,是辛苦拖著大箱子上樓的波布,他一進門,先是看到理查,後又看到門後的探長。

 

《大巧局》:迷失(宮)與會合

 

《大巧局》(The Family Plot,1976)長片編號53

翻譯成這樣片名還是貼切:畢竟真的太巧了。對這部片的印象不壞,而這回看,覺得確實還是不錯。兩條正與反的線慢慢交集在一起,一種對位的概念。故事:影片開始於布蘭琪在給蘭博德女士通靈,說是要找到蘭博德的外甥來繼承她的家產並且將給布蘭琪一萬元酬金。實際上布蘭琪的一些情報是計程車司機喬治給她的,總之,現在他們需要找到這位外甥;喬治的車差點撞到法蘭,她正要去警局拿「贖金」,一顆大鑽石,以贖回他與亞瑟綁架的富豪;他們順利到手,重點是帶到亞瑟的家,他們把不法得到的鑽石黏在水晶燈飾上;警方從富豪這裡問不到任何有用訊息;而喬治也要開始行動了。(第一幕結束:本來應該結束在富豪問話那裡,畢竟一方面交代了布蘭琪他們的困境與需求,二方面也展示了亞瑟他們作案的過程;不過,還是要主人公「採取行動」才算換幕,時間點也比較剛好,所以還是在亞瑟來找布蘭琪拿車鑰匙,要開始行動才象徵了第一幕的結束)喬治的第一個線索:修布里吉一家人的墓,但是他發現愛德華的墓碑特別新,再問,墓碑確實是新做的,再循線問上去,愛德華的死亡證明被撤回,但是卻找到幫忙申請死亡證明的馬洛尼,一位經營加油站兼修車廠的老闆;馬洛尼發覺有異,跑去向亞瑟(的珠寶店)回報,警察此時來到店裡,原來是想探聽有沒有異常的珠寶交易,馬洛尼則作賊心虛地逃走了;但是亞瑟循著馬洛尼查到的布蘭琪地址,與法蘭一起過來看情況,盤算著該如何對付這兩位「業餘」人士。布蘭琪又來給蘭博德通靈,又得知一個可能知道愛德華下落的神父。(中間點:衝突的前半是尋找愛德華而表面上他死了,實際上他活著,只是隱姓埋名了,後半重點則是要找到活著的愛德華)教堂,就這麼剛好,亞瑟這次下手的對象就是這位神父,且看豪華的教堂,這個巧合的重點在於亞瑟也看到了喬治,這似乎使他們「不得不」對喬治他們出手;因此馬洛尼主動聯繫布蘭琪,約他們到一偏遠處,說是要提供關於愛德華的情報,兩人興沖沖赴約,卻沒等到人,因為馬洛尼偷偷在他們的車上動手腳了;回程路上,幸好喬治駕駛技術好,逃過一劫,但馬洛尼出現且被精明的喬治斷然拒絕之後,展開他第二波的「攻擊」,他試著開車衝撞喬治他們,卻因閃避來車而意外墜谷而死;法蘭來到亞瑟珠寶店向亞瑟帶來馬洛尼意外的報導,亞瑟遂向法蘭表示他們得一起親自幹掉喬治;在馬洛尼喪禮上,在喬治的逼問下,馬洛尼太太透露了亞瑟現在的名字;在失業的風險下,喬治推遲調查行動,而布蘭琪決定自己行動。(第二幕結束:在更確定有喪命風險的情況下,布蘭琪貿然行動肯定要置自己於險境,這就成為通往第三幕的契機,儘管不那麼符合「絕境」原則,然而,當布蘭琪開始行動也就意味著要開始「解決」)布蘭琪挨著問,終究被她問到了,她也請車行帶話給喬治,然後獨自去亞瑟家;這晚亞瑟正要去領神父的贖金,然而儘管布蘭琪告知亞瑟「好消息」,但她也意外發現被綁架的神父,於是亞瑟不得不把她關起來。亞瑟又一次成功拿到贖金,與此同時,喬治也來到亞瑟家,想方設法翻進亞瑟家,正在四處找布蘭琪時,亞瑟回來了,喬治也發現了布蘭琪(她已經醒了),最後,兩人合力把亞瑟與法蘭關進他們的密室;此時布蘭琪突然通了靈,找到黏在燈飾上的鑽石,喬治報了警,布蘭琪則對觀眾眨了眼。

 

FYI:我的希區考克的喜愛順序……(沒重看的《歡樂花園》與《間諜末日》就不排序了)

  • 1          後窗
  • 2          北西北
  • 3          辣手摧花
  • 4          擒兇記
  • 5          國防大機密
  • 6          曼島人
  • 7          謀殺!
  • 8          伸冤記
  • 9          奪魂索
  • 10        電話情殺案
  • 11        蝴蝶夢
  • 12        捉賊記
  • 13        貴婦失蹤案
  • 14        敲詐(默片)
  • 15        火車怪客
  • 16        深閨疑雲
  • 17        知情太多的人
  • 18        維也納的華爾滋
  • 19        面子遊戲
  • 20        怠工
  • 21        懺情恨
  • 22        欲海驚魂
  • 23        衝破鐵幕
  • 24        水性楊花
  • 25        大巧局
  • 26        海外特派員
  • 27        美人計
  • 28        海角擒兇
  • 29        香檳
  • 30        第十七號
  • 31        狂兇記
  • 32        驚魂記
  • 33        房客
  • 34        敲詐(聲片)
  • 35        年少無知
  • 36        鳥
  • 37        救生艇
  • 38        迷魂記
  • 39        下坡
  • 40        奇怪的富翁
  • 41        黃寶石
  • 42        意亂情迷
  • 43        史密斯夫婦
  • 44        淒豔斷腸花
  • 45        農夫的妻子
  • 46        怪屍案
  • 47        豔賊
  • 48        手環
  • 49        牙買加客棧
  • 50        風流夜合花
  • 51        朱諾與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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