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柒拾扒
各自为政的时代背景下,个人追求自身幸福的可行性和操作性问题。两段欢乐颂分别出现于:影片开头,还有接近尾声时幼儿合唱的段落。开篇用欢乐颂引出的车祸悲剧是点题的,就是追问小写的幸福之如何实现,试看原本澄清的欢乐颂竟被投入了白茫茫一片的大雨中,影射的不正是欢乐的迷失,另外肇事车辆上年轻人所为之事也透露了迷惘,那是前路茫茫、追索幸福真义而不得的虚妄。
纵观全片上下,无人欢乐,每个人都干着将短暂的欢乐扔进无望的未来之勾当。所以那些短暂的欢愉都是假象,人并没有透过那些现象窥探到隐蔽在迷影背后欢乐的真义。永照在广大男同志眼里幸福吧?错了,他只是性福。若不然,他何须一次次偷情?先说说某一次偷情,那幸福吗?答案还是否定的,如果永照在那次偷情中找到了持久的幸福,那么他不会屡犯。再者或许他的幸福恰在于一次接着一次不同的外遇当中,不同的女人带给他的新鲜感?如此,试问他此世就消耗在不断的偷情中吗?同时电影本身也给这第二个问题以否定的答案了。桑琪这个人物是作为永照的对立面来设定的,陆洁则是在两者之间,是中立的,中和了永照和桑琪两个极端,象征芸芸众生的日常。
福柯给了幸福三个要素:愚蠢,自私和健康。他针对的是外显的幸福,用法语结构文本的术语就是小写的幸福,娄烨引人深思的是大写的幸福。举桑琪的例子,套用福柯的范式她可以是幸福的,她在教室聆听孩子们合唱欢乐颂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满足。愚蠢,意在斩断对能够有所唤来的未来的希冀;自私,是要求人对身处的环境中的社会要素作扬弃;健康,则提供的是消受愉悦的物质根源。20世纪法国过分入世的哲学思潮,使福柯的这个解构透露太多朝生暮死式的虚妄,但也深刻且准确地揭露了众人遍寻幸福而不得的原因。
这个原因可以改造下维特根斯坦或者海德格尔的话来表述:人不再会看。塔科夫斯基在《乡愁》中借老人的口呐喊,你们不再会爱!他在广场上面对的是人群,但除了一个小男孩无人注意他。哈斯哲里克则在《琼特瓦利》中借画家的口呐喊,你们不再会处理日常!他面对的是空无一人的剧场。娄烨并没有在《浮城迷事》中借任何人的口呐喊,你们不再会看!但这句潜台词藏在摄影当中。首先是几乎充斥全片的脸部特写,营造了逼仄的影像空间和失真的人物脸谱,所以看下来不能对人物做真实和全体的把捉。除了中景和远景以外完全看不到人物的整体,而在中景和远景中又看不清人物的脸,显然导演有意为之,突出了个别的人,同时使人物完全上到前台。再者是背景虚化,这不仅加强了脸部特写的功用,而且反方面提示了片中人物迷失的原因,就是不再会看。最后就是点题的“浮城”二字,城市似乎总是笼罩一层灰尘,重要段落的开展是在茫茫大雨中,都迷乱了人的眼睛,人不再看到真实,包括孜孜以求的寻常幸福。
爱、处理如常,都是建基于“看”的。看表演的人,和那个舞台。道德问题必然是人在演绎作为政治的人的时候带来的,所以其处理也要立足于当下的社会,在道德问题来到手头之后抛弃原先的角色去寻找出路是无望的。大写的幸福却恰是在这种地方彰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