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拿出《巴赞传》,本想读一下关于新浪潮前的一些东西,却反而读了末尾的「附录」,没想到,居然非常「有用」!我不太明白这篇文章(〈战斗的年代──安德烈•巴赞在1945-1950〉)的作者为何说很少人拿巴赞当榜样,虽然想到身边一些反对者的例子,不难想像,但对于这样一位「宗师」没有弟子,或很少弟子,还是很惊讶的。文中有几处非常「有感」,像,他指出巴赞「他为自己辩解,但不乞求理解」(177);或说到作者怂恿巴赞访问威尔斯,巴赞的近情情怯「安德烈在会见电影导演这个问题上迟疑不决,他本能地害怕失去判断的独立性」(177)这正是我去觐见是枝裕和之前的心情,以及迂回地回绝了访问柯西胥的心境是一模一样!并且,巴赞捍卫威尔斯与卓别林,是「依然置身某种流行的评论之外」(178),这也跟我一直维持的立场接近,后面提到他「开始关注某些导演,多少有些忽视其他导演。当然,他继续观看所有影片,但他对自己偏好的导演的选择已经确立」(185-186)虽然这件事我们早就知道了,但被这么写出来,突然感觉到有点霸气,而我自己在一定程度上,也有这样的习性(或盲点)。在另一点上,我也觉得跟巴赞很接近:「他会就同一主题发表第二篇文章……有时,他还会就同一主题发表第三篇、第四篇文章。」(179)无怪乎很多论点在他文中写来如四两拨千金,原来是已经打过很多次「草稿」啦!另一处记载他对《巴黎1900》的感动,让我回想起一两周前看这部片的心得,只是没有他来得强烈(毕竟我看过的影片涉及到的年代更广了):「这是一部纯粹的电影!纯粹得令我心碎,直至令我流泪。尼克尔•卫特莱的影片,在一定程度上使我对电影产生了最强烈的情感。」(180,注释)并且,作者对巴赞的观察也是细微的,我读了他几篇(应该没有读全)关于希区柯克的文章,也确实有这种感觉:「希区柯克的案例永远困惑著巴赞的良知。关于『希区』,巴赞一直在自问,但是始终没有找到答案,他自己的答案。即使他对希区柯克的采访(载《电影手册》,1954年10月)也没有解决这个问题。」(182,注释)但我觉得这里应该修正一下,作者用「良知」无疑已经设了陷阱给读者,彷佛「反对希区柯克」有违一位电影评论者的良知,这是有问题的;但我认同他后面讲到的,关于巴赞没有找出答案这件事──但很可能巴赞根本不想找出答案呢?因为如果要处理过于极端的作者论弊病,他大可从别的导演与作品下手,就像他在评《血战七强盗》一样,而我也认同巴赞的看法,确实在这部片之前波提切尔的西部片令人困惑;但在它之后,每一部都是杰作,我敢这么说。最棒的是,巴赞用了我从没想过的方式形容了形式与内容的关系(哪怕简化了,但却十分贴切):「『形式』与『内容』的关系,不同于容器与所容之物的关系或瓶子与液体的关系,更像贝壳与贝类动物的关系。贝壳绝对不是一种多馀以及可以互换的形式,而是一种隐藏著不定型的肉体的特殊结构,肉体的死亡不会留下任何痕迹。」(184,转引自巴赞的〈论形式与内容或电影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