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火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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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ita 发表于03/31/2022, 归类于作者.

《塞维丽娜》(十三)

塞维丽娜

 

十三

 

著 |罗德里格·雷耶·罗萨(危地马拉)

译 |anita

 

史尼兹勒说得对:“一个女人可以因为缺乏爱而离开你,也可以因为过度的爱而离开你,原因可以是这个也可以是那个,可以因为一切,也可以不为什么。”塞维丽娜只带走了她自己的东西——连我专为她配的公寓钥匙都没拿,而是放到了门口旁边的搁板上。在我看来,这又是一个她毫无感恩之心的证明。她也没有留下任何便条、任何解释,就这样在一个周三的下午,趁我还在书店上班时,把少许行李装进背包,离开了公寓,不再回来。

她没有真实的身份证明;她和她外公变幻莫测的口音;老人那些奇怪的想法;以及他们奇特的生活方式,包括她躲避警报器的能力…… 所有这些都让我觉得这段感情是一个谎言。不是两个人为玩弄第三个人而布下的骗局,而我自己脑中的一场妄想。但我没有疯,我有他们存在过的证据:被盗书籍的清单、艾哈迈德的证词——或者有可能他也是阴谋的一部分?——胡安娜的证词,此外,还有医院的账单。

我一夜未眠,就等着天亮,好实施一些行动。给艾哈迈德打了电话,他什么也不知道。

“但他们没有离开这个国家,朋友,我申请了对他们的限行令。”他说。

我又打给卡洛斯公寓,没人见过塞维丽娜。出门乘上公交车,转遍半座城,看到一个女人就以为是她。在类似情况下人就容易变成这样。我又来到机场,这次没能进去。之后回到家,彻底陷入了恐慌,给失踪人员管理部门打电话,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询问姓名和地址,我当即挂断。

我试图写点东西——想把这个疯狂的故事写出来,但在书桌上坚持了不到十五分钟。十二点时再次走到街上。在街角的面包店门前,有一群工人在排队买面包。卖面包的女人有一头跟塞维丽娜一样的黑色长发,我停下脚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那个女人给了我一个微笑。我继续往前走。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不觉来到了卡洛斯公寓,在大门口停了一会儿,很想哭。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直走到了市中心,感到脚很疼,进了一间小酒馆,点了一夸脱的阿瓜尔丁特酒(aguardiente),坐下喝起来。酒灼烧着我的胃。我在桌子上留着一张钞票,再次来到大街上。天开始黑了,我打了辆车回家。

大概七点左右,有人敲门。我把笔记本和圆珠笔放进书桌抽屉,起身去开门。是她!

“怎么回事?你去哪了?”她的衣服和背包上布满尘土和草屑。

“我可以进来吗?”

她把背包放在门口,我们一起坐到了沙发上。这是我第一次对她发火。

“你去哪了?怎么这副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我去看外公了。在他的坟上点了一根蜡烛。”

“什么?你就不能跟我说一声吗?你没拿钥匙,我还以为你就这么走了,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啊,我已经跟你说过,生活就是一团乱麻。”

“什么意思?”

她盯着自己脏兮兮的手,时不时抬头看看我。

“我当时…… 现在也是,很困惑,曾想过一走了之,对,我试过,但没走成。”

“走?去哪?”

“我有一张回乌拉圭的机票,但不能用。我有限行令。”

我暗暗向艾哈迈德道了声谢。

“你就不能告诉我一声吗?”

“我讨厌道别。”

“现在呢?”

我以为她要哭了;但她只是把头发捋到后面,定定看着我。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很困惑。很难想象要完全依靠你生活。你不能理解吗?”

“的确不容易。”

“当然不容易。”

我们同时陷入沉默。我再次望向窗外,看到一束白色烟柱正在群山上空飘荡。也许我能理解她,我想。如果我是她,也许会做出类似的举动。也许我想要的,仅仅是她对我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可以原谅我吗?”她说。

“她带给我如此多的幸福,”我想,“多到足以让我原谅她造成的这些痛苦。”

“过去的事就忘了吧。”

她搂住了我的脖子。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也许能。”她回答。

“下一次,你至少得跟我道个别。”

“让我们希望不会有那一刻吧。但你先看这个。”

她向我展示这一天的战利品。

《通灵自传》(Autobiografía psíquica

《逃亡的七个人》(Los siete que huyeron

《前往阿索斯山》(Viaje al monte Athos

《墨西哥万岁!》(¡Viva México!

《博瑟勒姆记忆》(Recuerdos de Bouselham

“你知道这一本可以倒着读吗?事实上,它就是倒着写的。”她告诉我。

于是我们就从结尾开始,一句一句倒着读起了《博瑟勒姆记忆》。

 

***

 

“给我讲讲你的人生。”

“我们有好几种人生。”她说。

布兰科先生没有让她接受传统的教育,而是亲自培养她。她对自由的特殊感受正源于此。

“传统上,人们从小就开始熟悉谎言。他曾经说过,谎言是一件必需品。施加到小孩子身上的第一个错误信念就是关于那个分发礼物的胖子,他本是土耳其传说中的一个人物,不是吗?一个站不住脚的谎言。等孩子们到了不再相信这个谎言的年龄,又会有新的谎言出现。天堂和地狱;普世的爱;民主。接下来,再试图教给他们道德,哈、哈。”——她停顿了一下——“你知道吗,我外公曾说过,我们一位遥远的祖先发明了骰子,这人来自吕底亚,希罗多德的书中有记载。他的人民因为一场持续多年的饥荒而移居到了意大利北部。”

我在不知不觉间发现,塞维丽娜对我而言已经变成了一份纯粹的乐趣源泉。像书籍一样。我想知道我对她又意味着什么。

“你对书的兴趣比对我的兴趣更大,是这样吗?”我问道,但立刻后悔了。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问: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交谈吗?我指你抓住我那次。摄像头的事,你撒谎了是吗?当然我的手机通话也是个谎言!”

“警报器,你是怎么逃过它们的?”

“秘密。”

“以后会告诉我吗?”

“也许。但说了就不再是秘密了,那样很可惜。”

我们笑了。

“你和我应该永远在一起。”她说。

“真的?永远?”

“永远。”

我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但还是微笑着说:

“同意,永远在一起。”

我们拥抱了一下,继续闲聊,直到听见电话响,是艾哈迈德。他问塞维丽娜在不在这里。

“她在。”

“你抓住她啦,伙计?”他笑着说。“我半小时后到。当然了,如果你不介意。”

“我们等你。”

塞维丽娜朝沙发另一头缩了缩,蜷起腿,手臂抱住双膝。她看起来很紧张。

“艾哈迈德?你让他来这里?”

“他想搞清楚一些事,那我们就跟他说清楚。”

“不能再等等吗?”

“我觉得不能。”

她不高兴地说:

“好吧,随你的便。”

“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我当然相信你,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那个摩洛哥人招来?”

“他能帮到我们。”

“帮我们什么?”

“离开这里。去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我不想去任何地方开始任何事。”

“不想?”

“我想继续去各地旅行,继续做我一直以来在做的事。”

“跟我一起吗?”

“对。”

“那我们就得离开这里。至少得确保没有人会调查你外祖父的失踪。”

“在这一点上,你是对的。”她说。

我在她身旁躺下。她把腿伸直,好让我的头枕上去。我们保持着这个姿势——她用手指不断梳理着我的头发——一边交谈一边等待。

公寓前台打电话来,通知我们有访客到了。她站起身来,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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