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航行

Voyage in the Dark

黑暗中的航行

译 ｜anita

作者：Brian Cullman，作家、音乐人，现居纽约。

原文地址：https://www.theparisreview.org/blog/2017/07/21/voyage-in-the-dark/

1978年11月，我在伦敦，住在波特贝拉酒店（Portobello Hotel），该酒店因其地下室有一间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酒吧而闻名。我回来得很晚，凌晨两点、两点半的样子，范· 莫里森（Van Morrison）正在那里，坐在大厅一张矮凳上，盯着咖啡桌，就那么盯着，神情恍惚。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深沉而沧桑的孤寂，而且看起来正一副有气没处撒的样子。

我上楼回到房间，但更理智的想法占了上风，几分钟后，我又回到大厅。他已经走了。我环顾四周，决定去地下室那间不打烊的酒吧看看。酒吧空空荡荡，除了一位正在守店的俊俏女孩，还有一团看来像是被丢在公用电话亭里的大衣一样的东西。

我在楼上看到范· 莫里森了。我说。

女孩点点头。

他会来酒吧吗？

每天晚上都来。她说。

你跟他说过话吗？

每天晚上都说。

你…… 介意我打听一下吗？你们都说什么？

一样的话，每天晚上都重复一样的话。“莫里森先生？”我说，“哈啰？莫里森先生？可以签一下账单吗？莫里森先生？可以签一下您该死的账单吗？”

那件大衣耸耸肩，动了一下。

原来里面有个人。

女孩倒了一大杯杜松子酒，往里加了一大块冰，端了过来。

“喝吧，别担心，”她低声说，“我会算到范· 莫里森的账单上。”

大衣坐直身子，仔细打量着那杯酒。里面是一位老妇人，衣衫不整，但凌乱中又有一种奇特的秩序。戴了一条珍珠项链，一副手镯，脚下是一双十分漂亮的鞋子。我只看得到这些。

第二天晚上，我发现，她有时会睡在那里，只是无法确定“那里”指的是酒吧，还是酒店。可以是任何一个。

没有人介意。

我这才认出她是简‧里斯（Jean Rhys）。

听说我读过她的书，她并未显露出惊讶。

几年前，有人送了我一本《藻海无边》，我深深陷了进去。按照那时我的习惯，我一头扎进了她的作品全集，直到读完最后一页。

《离开麦肯齐先生之后》。我念叨着书名，仿佛在参加一个醉汉问答节目。《黑暗中的航行》、《早安，午夜》……

我知道这些名字，亲爱的。这些该死的书都是我写的，而且它们只是同一本该死的书，是我自己那块小蛋糕里的切片。恐怕已经不太新鲜，但依然可口。

它们只是同一本该死的书，除了《藻海无边》。那一本来自一个很不一样的菜单。

她几乎笑了。

这时，她想起手里的酒杯，随即又回到了更严肃的追求中去。

过去的已渐行渐远，唯杜松子酒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