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火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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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潍 发表于02/02/2012, 归类于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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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部英国电影

这不是一部英国电影[1][2]

 原文/安东尼奥尼 译/张潍 校注/肥内

《放大》的问题在于,我想以抽象的形式来重现现实。我想质疑“经验的真实性”。在这部电影的视觉方面,这是个关键的问题,因为它的主题之一就是是否看到事物的真正价值。

菲兹杰拉德(F. Scott Fitzgerald)在二十年代的小说中流露了他对生活的厌恶,《放大》是一次没有结尾的演出,可与那些二十年代的小说相提并论。拍摄的时候,我希望人们看了这部电影后,没有人会说:“《放大》是一部典型的英国电影。”同时,我还希望,也没有人会认为这部电影完全是一部意大利电影。原本,《放大》的场景是设置在意大利的,但我压根儿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托马斯(Thomas)这样一个人物在我们的国家不会存在。电影叙述的时间段里,这些著名的摄影师的工作地点是伦敦。此外,托马斯发现自己卷入一系列事件的中心,这些事情更适合伦敦的生活,而不适合发生在罗马或米兰。他选择了新的精神状态,这种状态在六十年代的革命中席卷了大英帝国的生活方式、行为举止和道德观念,尤其重要的是,年轻的艺术家、公关人士、造型师、音乐家们认为这是波普运动(pop movement)的一部分。托马斯过着一种井然有序、仪式一般的生活,他也不是出于偶然才说,除了无政府,他可不知道什么法律。

拍这部电影之前,我在伦敦住了几周,正是电影《女金刚智破钻石案》(Modesty Blaise)拍摄期间,约瑟夫·罗西(Joseph Losey)执导,主演是莫妮卡·维蒂(Monica Vitti)。那段时间,我发觉伦敦将是我想拍的故事最理想的布景。但是我从没想过要拍关于伦敦的电影。

这个故事当然也可以设定在纽约或巴黎。尽管可以这样,但我知道我的剧本需要发生在灰色的天空下,而不是浅蓝色的天空。我在为这部电影寻找一种理想的颜色,就像在《红色沙漠》(Red Desert)里的某些效果那样,当时我已经几乎放弃寻找了。那时,我尽力用远镜头来确保扁平的透视,用来压缩人和物,还要使它们彼此并置。在《放大》中,我没有用远景,我试着在人和物体之间放入空间[3]。唯一一次在这部电影中使用远镜头也是不得已的,比如,拍托马斯在人群中被抓到的时候。

拍摄中遇到的最大的困难,是再现现实中暴力的场景。强化的色彩和超柔和的色彩常常显得是最强硬、最有攻击性的。《放大》中,色情非常重要,尽管焦点常是一种冷淡的、经过设计安排的性。暴露癖和偷窥癖的倾向也被有意强调了。公园里的那个年轻女人脱下衣服,向摄影师展现她的身体,用以交换她非常想取回的底片。托马斯亲眼看到了Patrizia和她丈夫的性遇(sexual encounter),他作为旁观者的存在让那个年轻女人更加兴奋。

电影中这类“伤风败俗”的场景是不可能在意大利拍摄的。意大利的检查制度永远都不会允许这些画面存在。这一点我们不能忘记,虽然世界上很多国家的检查制度都变得宽松了,但意大利仍坚持自己是“教廷的圣视”。

比如说,在这部电影中,有一个场面是在摄影师的工作室里,两个二十岁的姑娘的行为很有挑逗意味。她们两个都赤身裸体,虽然场景本身既没有色情,也不粗俗。它是新鲜的,轻松的,而且我还大胆地希望它是逗乐的。不过,我显然不能阻止有些人看了之后会认为它伤风败俗。在这部电影的语境中,我需要这些画面,我也不会仅仅因为这些画面可能会冒犯一些观众的趣味和道德观就放弃它们。

正如我在其他地方谈论自己的电影时说的那样,我的电影叙述不是建立在一套连贯的想法之上的,它建立的基础是乍现的灵光,是那些随时会出现的想法的档案[4]。所以,我一度拒绝谈论我在电影中的意图,它只是在一个瞬间中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和注意力[5]。在一件作品完成之前,我不可能分析自己的任何作品。我是电影的创造者,我有一些想法,并且希望能把它们忠诚、清楚地表达出来。我一直在讲故事。而这个故事是否和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有所关联,就这一点而言,在讲述之前我是无法确定的。

我开始构思这部电影时,经常睡得很晚,一边思考一边做笔记。很快,这个故事带着成千上百种可能性把我迷住了,我尝试弄明白这成千上百种暗示要把我带到哪里。可是某一刻,我对自己说:来把这个电影拍出来吧——也就是说,不管好坏,都要试着讲故事,然后……即使到了今天,我已经快把《放大》拍完了,我觉得自己还是处在这个阶段。坦率地说,我还是不能完全确定自己在做什么,因为我仍置身于影片的“秘密”当中。

我认为我的工作由想法和直觉来决定。例如,就在几分钟之前,我独自一人,正在想下一个场景,我试着把自己代入主角发现尸体的那一刻的感受。我在英国草坪的阴影里停下来;停留在公园里,伦敦的霓虹广告牌又诡秘又清晰。我走近想像中的尸体,完全地认同了摄影师的感受。我强烈地感觉到了他的激动,他的情绪,还有我的“主角”发现尸体时的千思百感。然后我体验了他恢复知觉,恢复思考、反应能力的方式。这一切只持续了几分钟,一两分钟。接着,其他的角色也加入进来,而我的灵感、我的知觉,消失了。[6]

 



[1] “E nato a Londra rna non eun film inglese”,Corriere della Sera,1982年12月刊,英译艾丽森·库柏(Allison Cooper)。

[2] 肥按:仿自小津的片名“XXX,但……”系列。本文原名It was born in London, but it is not an English film。

[3] 肥按:远镜头的焦距特征就是会把使摄物与背景相黏,而失去较强的空间感,所以安导会说他在两部片使用远镜头的比例不同。在《红色沙漠》的镜头比较多是接近小津式的低角度,而《放大》则经常有俯角;事实上在构图上,后者也经常有相对来说“反构图”的取景。

[4]肥按:一如安导自己那本《一个导演的故事》所揭示出来的情况那样:他的影片和这本书,像是一种“档案”把这些灵光给记录下来。

[5] 肥按:这里的说词,有最末段的举例来说明,他会有那个一瞬间,但一下子就不见了,因而这个瞬间出现的“意图”是他在意图消散之后所无法“描述”的,所以他不愿意谈这个东西。

[6] 肥按:这篇文章的结尾配合了影片的结尾。或许,就如安导说的,写这篇文章时,影片还没拍完,会不会是这篇文章的结尾,给他灵感处理影片的结尾呢?若是,那这篇文章就是理解这部影片非常重要的关键了。




2 Comments

  1. 肥內
    02/02/2012

    其實在註釋第二條裡頭,我當時是建議可以把篇名訂為「生於倫敦,但…(非英國片)」
    所以才有我說明是仿自小津片名啦!
    哈哈~~

  2. movies
    02/02/2012

    额,好看吗?订阅你博客关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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